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的意思(如何评价中庸之道与矫枉必须过正)
在中国近代史上,“矫枉必须过正”是一个非常有意味的现象,在晚清与民国之交的思想大变动的年代,尤为突出。
大变动中最主流的一批知识分子,在思想上远承西方启蒙运动的历史观念,将传统与现代一切为二,加上面临救亡的严峻形势,从而萌生一种“为了中国好,就要提倡西洋化;为了救国,就要反传统”的激烈思潮。
在这个群体中,保皇派的康有为、梁启超;较为激进的陈独秀与持改良渐进立场的胡适,他们的激烈言论,并非一定就是真实观点的表达。在某些时候,更可能是一种“矫枉必须过正”的策略。鲁迅在《无声的中国》一文中,有非常生动的描述:
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没有更激烈的主张,他们总连平和的改革也不肯行。那时白话文之得以通行,就因为有废掉中国字而用罗马字母的议论的缘故。
“矫枉必须过正”在近代的滥觞出自康有为,而经梁启超一枝健笔的鼓吹,为不少政治舆论的主导者所认同并实施。梁启超说:“如欲导民以变法也,则不可不骇之以革命。当革命论起,则并民权亦不暇骇,而变法无论矣。……大抵所骇者过两级,然后所习者乃适得其宜。”这里“跳两级”的表述很有意思,梁启超无疑是把社会的惰性考虑在内,颇有做买卖“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意思。胡适说:“古人说,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其中,风斯下矣。这是最可玩味的真理。我们不妨拼命走极端,文化的惰性自然会把我们拖向折中调和上去。”这大概就是性格和立场都不算激进的梁启超和胡适,却时常有冒险破坏言论的主要缘由吧。
即便是以大刀阔斧的破坏者名世的陈独秀,也曾这样喟叹过:“适之说我是一个终身反对派,实是如此;然非我故意如此,乃事实迫我不得不如此也!”多少透露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苦痛,这不得不令人联想起他传统士人的另一面:融隶篆与魏碑为一炉的书法,雄浑兼秀丽的旧体诗,以及《古音阴阳入互用例表》的小学著作。
新旧中国的交替,并不是自然发生的,而是对于外来势力的刺激所作出的一种反应,这个过程,势必是磕磕碰碰,伴随着无数的冲突和妥协。在宣传上的“跳两级”,以达到实际上大家在“跳一级”达成共识,这也不能说没有道理。“矫枉必须过正”在一个健康而稳定的舆论场,并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在自由的争论中,激烈而锋芒毕露的言论总会被磨平,被沉淀;守旧而不思更化的言论,总会被一点点推动向前,最终在争论和妥协中形成一种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持平之论。问题是:晚清民国之交的恶劣的政治环境,真能提供这样的舆论场吗?争论的双方,也未必就是白璧无瑕。在新文学干将与林纾的争论中,蔡元培不容“桐城派”于北大,其实已经援用了超思想超文学的力量;而林纾在作品中透露出要借助“伟丈夫”徐树铮的力量,来弹压新文学的干将,虽然没有实现,但动机也未见单纯。
随后的三四十年,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国共内战,古老中国在血与火中进行艰难的现代化转型,实在无暇去提供一张这样的平台,去完成“矫枉必须过正”之后的折中调和阶段。
1914年,胡适在日记中记述,老同盟会员钟荣光对他说,自己这一代人力求破坏,是迫不得已,而重造文化之责任,就在胡适这一辈人身上。所以他建议胡适“不宜以国事分心,且努力向学,为他日造新屋之计”。1921年,胡适已对吴虞说,“吾辈建设虽不足,捣乱总有余”,希望吴虞能引起多数学生研究的兴味,把建设的责任留给下一代。一代传一代,重造文化的重任遥遥无期,大概是当初力持“矫枉必须过正”的梁启超、陈独秀和胡适之都未能预料的。更多内容请点击:中山网www.zsnews.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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