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姐。
表姐从小就住在我家。一开始我俩睡在一张单人床上,用一个浴盆洗澡,后来身体长得快,父母给换了上下铺,我还吵吵了很久。
她的父母在外地做生意,每年在家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加上爸妈对表姐视如己出,大姨一家很放心把她寄养在我家,并且定期把生活费汇过来。
我妈把这些钱都存起来,说是到时候给表姐当嫁妆。
后来我明白了“嫁妆”是什么玩意儿,偷偷把那张存折藏了起来,被爸妈好一顿打,最后是表姐趴在我身上哭才“救了我”。
记得当时我也哭喊着:“我不让表姐嫁人,你们不能存嫁妆!”
妈拿来药给我敷在屁股上,一边抹药一边掉泪。
好像从那天起,一直跟我抢玩具的表姐,变成了我的“守护神”。
那个年代,大院里面养狗的特别多。
一次过年前,我和表姐在外面放鞭炮,突然不知哪里窜出来一条杂毛狗,一下把我扑倒,咬着棉袄不放。
我吓得根本哭不出声。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影子把杂毛狗扑出去几米远,纠缠在一起,地上的灰腾起来老高老高。
杂毛狗奋力挣扎嚎叫,但是根本逃不开,我也不知道瘦瘦的表姐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狗反过头来咬表姐的腿,表姐也一口咬在了狗的后腿根儿,狗的嚎叫瞬间变成了痛苦哀鸣。
远处两个大人冲过来,拿起路边半块砖头,费了半天劲,才把一人一狗分开。
杂毛狗一瘸一瘸跑开,表姐一骨碌在地上爬起来,呸呸吐了几口夹着血沫子的狗毛,走过来给我拍打衣服,看看我有没有受伤。她一句话也不说,小脸苍白苍白的,我指着她的腿大喊起来:
“血!血!”
爸妈闻讯赶来,爸爸骑上大自行车带着表姐去了医院。我惊魂未定,坐在门前的石头上,说什么也不肯进门,非要等着他们回家。
天寒地冻,连麻雀都冷得不知道藏在哪里。妈看我叫不进来,只好端了一小盆红红的火炭,放在旁边。
直到天黑,爸爸才带着表姐回来。表姐的腿上缠了纱布,医生说没伤到骨头,按时打针换药就好。
那天晚上,妈妈熬了肉汤,给我俩一人一大碗。我把碗里的肉挑给表姐,表姐又一块一块给我挑回来,我俩“换”了半天,一起笑出声来,白天的恐惧才一扫而光。
这件事开始,表姐在大院小孩子中间有了一个外号,“咬狗腚的”。
小屁孩不管什么姐弟情深,他们只知道表姐咬了狗屁股,好像一件天大的奇事,有事没事挂在嘴边,显得自己很能耐一般。
我很生气,因为这跟他们打了好几架。
其中一个被我打的小孩,有一个大我们几岁的哥哥。年后一天,正好爸妈和大姨一家出去串门,只剩我和表姐在家。
突然大门咣当一声,好像被踹开。我跑出来,看见那个小孩跟在他哥哥后面,咋呼着要他哥哥揍我。
从被狗扑倒那天起,我胆子也大了起来,拿起家里的铁榔头跟他们对峙。
这时候表姐也在屋里一瘸一拐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昨天大人喝完的啤酒瓶。
对面两兄弟看见表姐,明显胆怯了几分,原本准备走过来的那个哥哥也退了回去,小屁孩更是藏在他后面,头也不敢露。
表姐“砰”地一声砸碎了啤酒瓶,抓着剩下的半截瓶嘴,绿色的碎玻璃炸了一地。
小屁孩哇地一声哭出来,拉着同样吓傻的哥哥跑了,哪里顾得上说一句狠话。
我对表姐说:“你吓我一跳。”
表姐扔了瓶嘴,龇着牙捂着伤腿:“昨天刚在电视里学的,吓唬人正好。”
那一年,我七岁,表姐九岁。
后来,我们考上了不同的大学,走在了不同的路上。她常常给在东北上大学的我寄来一些防寒衣物,我也学着给她买化妆品之类的东西,很长一段时间同学都以为我是异地恋。
再后来,我跟表姐都已成家,在我俩的影响下,两家人的关系还是如一家人一样亲。
岁月像溜走的泥鳅,再难抓住它的影子,但至今我还时常想起,七岁那年春节的天寒地冻,那小盆的火炭,那狗的声声哀鸣,还有碎了一地的绿色玻璃,在记忆的阳光下,闪闪发着亮。
希望每个人都能感恩,那些站在我们前面顶风挡雨的身影;有人守护的人生是幸福的,那些守护我们的人,更值得去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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