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第一季第一期主要内容(见字如面第一季归亚蕾读的信)
《见字如面》(第一季 第1集)视频
推荐:《见字如面》是一个一看就喜欢上的节目,内容足够简单,把私密的家书、情书、友人书读给观众听,但给人极强的真实性、个人角色和历史带入感。第一集共读了六封信
1. 家人寄钱来
2249年前由秦国将士黑夫和惊两兄弟写的家书,兄弟俩除了殷殷问候家人外,也毫不隐晦地直接向家人要钱要新衣服,把新取回来的媳妇看好,此外还告知,官府因为他俩卫国有功已经给家里授予爵位,文书应该已经送出。
2. 萧红写给弟弟的信
萧红临终前写给弟弟的信,表达对弟弟的思念,信中的语气非常的乐观,“有你这样的青年人在,中国不会亡”。
3. 韩愈写给鳄鱼的信
佩服把文言文信件翻译为白话文的编导,语言非常诙谐幽默,张国立演绎的也非常好,听完的感觉是,韩愈老先生你被贬官到潮州后,萌萌哒,与鳄鱼对话起来了。
4. 蔡琴写给前夫的信
看完这个节目,我才知道有一种婚姻叫做“ 无性婚姻”,而蔡琴在婚姻走到第十个年头的时候,选择了放手自己前夫与另一个人女人结婚,听完感觉,女人挺傻的,爱的太深。
5. 友人黄永玉与曹禺之间的通信
这封信是第一集我最喜欢的一封信,王耀庆读黄永玉的信,张国立读曹禺的回信,两个人读的都非常的好,看弹幕说王耀庆读的不好,我倒感觉读得蛮好,展现出一个诤友的态度:“我敬重你,所以我对你要求很严。”可惜的是,现实生活中难得有这样的朋友,怪不得曹禺把黄永玉的信放在相册里面,时不时拿来读。
6. 邓丽君写给老师的信
邓丽君就像是一个小学生一样,给他的填词老师万奴写信,倾诉自己在唱歌进步和烦恼,语气小心翼翼,蒋勤勤把这一封信读得很可爱。很难想象,一个歌星与她作品的80%填词人只见过一面。
《黑夫家信》
二月辛巳,黑夫、惊敢再拜问衷,母毋恙也?黑夫、惊毋恙也。前日黑夫与惊别,今复会矣。黑夫寄益就书曰:遗黑夫钱,母操夏衣来。今书节(即)到,母视安陆丝布贱,可以为襌裙襦者,母必为之,令与钱偕来。其丝布贵,徒〔以〕钱来,黑夫自以布此。黑夫等直佐淮阳,攻反城久,伤未可智(知)也,愿母遗黑夫用勿少。书到皆为报,报必言相家爵来未来,告黑夫其未来状。闻王得苟得…(转背面)
毋恙也?辞相家爵不也?书衣之南军毋……不也?为黑夫、惊多问姑姊、康乐孝须(嬃)故尤长姑外内(?)……为黑夫、惊多问东室季须(嬃)苟得毋恙也?为黑夫、惊多问婴记季事可(何)如?定不定?为黑夫、惊多问夕阳 吕婴、匾里 阎诤丈人得毋恙……矣。惊多问新负(妇)、妴(婉)得毋恙也?新负勉力视瞻丈人,毋与……勉力也。
惊敢大心问衷,母得毋恙也?家室外内同……以衷,母力毋恙也?与从军,与黑夫居,皆毋恙也。……钱衣,愿母幸遣钱五、六百,布谨善者毋下二丈五尺。……用垣柏钱矣,室弗遗,即死矣。急急急。惊多问新负、妴皆得毋恙也?新负勉力视瞻两老……(转背面)
惊远家故,衷教诏妴,令毋敢远就若取新(薪),衷令……闻新地城多空不实者,且令故民有为不如令者实……为惊祠祀,若大发(废)毁,以惊居反城中故。 惊敢大心问姑秭(姐),姑秭(姐)子彦得毋恙……?新地入盗,衷唯毋方行新地,急急急。
萧红《九一八致弟弟书》
可弟:
小战士,你也做了战士了,这是我想不到的。
世事恍恍惚惚的就过了;记得这十年中只有那么一个短促的时间是与你相处的,那时间短到如何程度,现在想起就像连你的面孔还没有来得及记住,而你就去了。
记得当我们都是小孩子的时候,当我离开家的时候,那一天的早晨你还在大门外和一群孩子们玩着,那时你才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你什么也不懂,你看着我离开家向南大道上奔去,向着那白银似的满铺着雪的无边的大地奔去。你连招呼都不招呼,你恋着玩,对于我的出走,你连看我也不看。
而事隔六七年,你也就长大了,有时写信给我,因为我的漂流不定,信有时收到,有时收不到。但在收到信中我读了之后,竟看不见你,不是因为那信不是你写的,而是在那信里边你所说的话,都不象是你说的。这个不怪你,都只怪我的记忆力顽强,我就总记着,那顽皮的孩子是你,会写了这样的信的,会说了这样的话的,哪能够是你。比方说——生活在这边,前途是没有希望,等等……
这是什么人给我的信,我看了非常的生疏,又非常的新鲜,但心里边都不表示什么同情,因为我总有一个印象,你晓得什么,你小孩子,所以我回你的信的时候,总是愿意说一些空话,问一问家里的樱桃树这几年结樱桃多少?红玫瑰依旧开花否?或者是看门的大白狗怎样了?关于你的回信,说祖父的坟头上长了一棵小树。在这样的话里,我才体味到这信是弟弟写给我的。
但是没有读过你的几封这样的信,我又走了。越走越离得你远了,从前是离着你千百里远,那以后就是几千里了。
而后你追到我最先住的那地方,去找我,看门的人说,我已不在了。
而后婉转的你又来了信,说为着我在那地方,才转学也到那地方来念书。可是你扑空了。我已经从海上走了。
可弟,我们都是自幼没有见过海的孩子,可是要沿着海往南下去了,海是生疏的,我们怕,但是也就上了海船,飘飘荡荡的,前边没有什么一定的目的,也就往前走了。
那时到海上来的,还没有你们,而我是最初的。我想起来一个笑话,我们小的时候,祖父常讲给我们听,我们本是山东人,我们的曾祖,担着担子逃荒到关东的。而我们又将是那个未来的曾祖了,我们的后代也许会在那里说着,从前他们也有一个曾祖,坐着渔船,逃荒到南方的。
我来到南方,你就不再有信来。一年多又不知道你那方面的情形了。
不知多久,忽然又有信来,是来自东京的,说你是在那边念书了。恰巧那年我也要到东京去看看。
立刻我写了一封信给你,你说暑假要回家的,我写信问你,是不是想看看我,我大概七月下旬可到。
我想这一次可以看到你了。这是多么出奇的一个奇遇。因为想也想不到,会在这样一个地方相遇的。
我一到东京就写信给你,你住的是神田町,多少多少番。本来你那地方是很近的,我可以请朋友带了我去找你。但是因为我们已经不是一个国度的人了,姐姐是另一国的人,弟弟又是另一国的人。直接的找你,怕与你有什么不便。信写去了,约的是第三天的下午六点在某某饭馆等我。
那天,我特别穿了一件红衣裳,使你很容易的可以看见我。我五点钟就等在那里,因为我在猜想,你如果来,你一定要早来的。我想你看到了我,你多少喜欢。而我也想到了,假如到了六点钟不来,那大概就是已经不在了。
一直到了六点钟,没有人来,我又多等了一刻钟,我又多等了半点钟,我想或者你有事情会来晚了的。到最后的几分钟,竟想到,大概你来过了,或者已经不认识我,因为始终看不见你,第二天,我想还是到你住的地方看一趟,你那小房是很小的。有一个老婆婆,穿着灰色大袖子衣裳,她说你已经在月初走了,离开了东京了,但你那房子里还下着竹帘子呢。帘子里头静悄悄的,好象你在里边睡午觉的。
半年之后,我还没有回上海,不知怎么的,你又来了信,这信是来自上海的,说你已经到了上海,是到上海找我的。
我想这可糟了,又来了一个小吉卜西。
这流浪的生活,怕你过不惯,也怕你受不住。
但你说,“你可以过得惯,为什么我过不惯。”
于是你就在上海住下了。
等我一回到上海,你每天到我的住处来,有时我不在家,你就在楼廊等着,你就睡在楼廊的椅子上,我看见了你的黑黑的人影,我的心里充满了慌乱。我想这些流浪的年轻人,都将流浪到哪里去,常常在街上碰到你们的一伙,你们都是年轻的,都是北方的粗直的青年。内心充满了力量,你们是被逼着来到这人地生疏的地方,你们都怀着万分的勇敢,只有向前,没有回头。但是你们都充满了饥饿,所以每天到处找工作。你们是可怕的一群,在街上落叶似的被秋风卷着,寒冷来的时候,只有弯着腰,抱着膀,打着寒颤。肚里饿着的时候,我猜得到,你们彼此的乱跑,到处看看,谁有可吃的东西。
在这种情形之下,从家跑来的人,还是一天一天的增加,这自然都说是以往,而并非是现在。现在我们已经抗战四年了。在世界上还有谁不知我们中国的英勇,自然而今你们都是战士了。
不过在那时候,因此我就有许多不安。我想将来你到什么地方去,并且做什么?
那时你不知我心里的忧郁,你总是早上来笑着,晚上来笑着。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你已经得到了无限的安慰了。似乎是你所存在的地方,已经绝对的安然了,进到我屋子来,看到可吃的就吃,看到书就翻,累了,躺在床上就休息。
你那种傻里傻气的样子,我看了,有的时候,觉得讨厌,有的时候也觉得喜欢,虽是欢喜了,但还是心口不一地说:
“快起来吧,看这么懒。”
不多时就七七事变,很快你就决定了,到西北去,做抗日军去。
你走的那天晚上,满天都是星,就象幼年我们在黄瓜架下捉着虫子的那样的夜,那样黑黑的夜,那样飞着萤虫的夜。
你走了,你的眼睛不大看我,我也没有同你讲什么话。我送你到了台阶上,到了院里,你就走了。那时我心里不知道想什么,不知道愿意让你走,还是不愿意。只觉得恍恍惚惚的,把过去的许多年的生活都翻了一个新,事事都显得特别真切,又都显得特别的模糊,真所谓有如梦寐了。
可弟,你从小就苍白,不健康,而今虽然长得很高了,仍旧是苍白不健康,看你的读书,行路,一切都是勉强支持。精神是好的,体力是坏的,我很怕你走到别的地方去,支持不住,可是我又不能劝你回家,因为你的心里充满了诱惑,你的眼里充满了禁果。
恰巧在抗战不久,我也到山西去,有人告诉我你在洪洞的前线,离着我很近,我转给你一封信,我想没有两天就可看到你了。那时我心里可开心极了,因为我看到不少和你那样年轻的孩子们,他们快乐而活拨,他们跑着跑着,当工作的时候嘴里唱着歌。这一群快乐的小战士,胜利一定属于你们的,你们也拿枪,你们也担水,中国有你们,中国是不会亡的。因为我的心里充满了微笑。虽然我给你的信,你没有收到,我也没能看见你,但我不知为什么竟很放心,就象见到了你的一样。因为你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个,于是我就把你忘了。
但是从那以后,你的音信一点也没有的。而至今已经四年了,你到底没有信来。
我本来不常想你,不过现在想起你来了,你为什么不来信。
于是我想,这都是我的不好,我在前边引诱了你。
今天又快到九一八了,写了以上这些,以遣胸中的忧闷。
愿你在远方快乐和健康。
《祭鳄鱼文》(韩愈 唐)
维年月日,潮州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秦济,以羊一、猪一,投恶溪之潭水,以与鳄鱼食,而告之曰:
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罔绳擉刃,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驱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后王德薄,不能远有,则江汉之间,尚皆弃之以与蛮、夷、楚、越;况潮岭海之间,去京师万里哉!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亦固其所。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内,皆抚而有之;况禹迹所揜,扬州之近地,刺史、县令之所治,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
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据处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亢拒,争为长雄;刺史虽驽弱,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伈伈睍睍,为民吏羞,以偷活于此邪!且承天子命以来为吏,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
鳄鱼有知,其听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归容,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
《蔡琴写给媒体——让他活在我的歌里吧》
2007年7月1日,星期天,电视播了一整天,我也看了一整天: 杨德昌就这么走了。电话录音里数不清的媒体留言,都希望我回电;这个时候叫我说什么?说什么也说不清楚我的五味杂陈。就算说清楚,又为什么呢?而所有人却急着要一篇“前妻的反应”。
从一天最初的简短快讯,然后经过中间不断的增加数据、周边访问、调画面,到一天的结束,我的名字一直连着他的逝世消息。回想当初,从我确知彭铠立和他的恋情,到决定当机立断成全他们,再到办完离婚手续,甚至到今天他去世,我的每一阶段似乎都得摊在镜头下。而今天,我怎么告诉外头,我都还来不及感受呢?
直到一天将尽,从电视上,我已看过他那被重复了又重复的身影后,一阵强烈而尖锐的刺痛,才刺醒了我的感觉。那些深埋在我心底、长久不愿再去回想的曾经的对他的记忆,突然袭上来。我脱口轻喊出一句:杨德昌,你怎么可以这样就走了呢?
跪在圣经前,我为他的灵魂急求,求主以神自己的名,领导他走义路,让他行过死神的幽谷也不怕遭害。我感谢主在他生命结束前,是与他的最爱在一起。我抬起不停涌上泪水的眼睛,坚定地告诉上帝:我可以站起来!
我深深地感谢上帝,让我与他轰轰烈烈地爱过。我安静地、肯定地用手抚摸着夹在圣经中的小十字架。闭上眼,再感受一次这曾经的爱情。一次比一次平静、勇敢。细数他一生共完成了八部电影,在我们生命联集的十年中,我竟见证了一半。作为一个曾经的伴侣,我们一起年轻过、奋斗过。作为一个女人,他给我的寂寞多过甜蜜。作为一个观众,我们痛失一个锐利的纪录者。时间会给他所有的作品一个公道,他的付出不会寂寞。至于我们所有过往的点滴,我自己品尝。就当作我活着时永远的秘密,随着他的逝去与世长辞。
【你多么需要他那点草莽精神】
(黄永玉写给曹禺 1983年3月20日)
家宝公:
来信收到。我们从故乡回京刚十天,过一周左右又得去香港两个月,约莫六月间才转得来,事情倒不俗,只可惜空耗了时光。
奉上拙诗一首,是类乎劳改的那三年的第一年写的,诗刊朋友问我要近作,而目下毫无诗意舒发,将信将疑,从匣中取出这首给他看,却说好。人受称赞总是高兴。但这诗不是好,是公开的私事满足了人的好奇心而已。不过我老婆是衷心快意的,等于手臂上刺着牢不可破的对她的忠贞,让所有的朋友了解我当了三十六年的俘虏的确是心甘情愿。歌颂老婆的诗我大概可以出一个厚厚的集子了。只可惜世界上还没有这么一个禁得起肉麻的出版社。
说老实话,真正地道的情诗、情书、情话,怎么能见得人?伟大如鲁迅,特精熟此道。说是“两地书”,买的人图神奇,打开看来却都是正儿八经、缺乏爱情的香馥之感。全世界若认真出点这种东西,且规定人人必读的话,公安局当会省掉许多麻烦。人到底太少接触纯真的感情了。
曹公曹公!你的书法照麻衣神相看,气势雄强,间架缜密,且肯定是个长寿的老头,所以你还应该工作。工作,这两个字几十年来被污染成为低级的习俗。在你的生涯中,工作是充满实实在在的光耀,别去理那些琐碎人情、小敲小打吧!在你,应该“全或无”;应该“良工不示人以朴”。像萧伯纳,像伏尔泰那样,到老还那么精确,那么不饶点滴,不饶自己。
在纽约,我在阿瑟•米勒家住过几天。他刚写一个新戏《美国时间》,我跟他上排练场,去看他边拍边改剧本。那种活跃,那种严肃,简直像鸡汤那么养人。他和他老婆,一位了不起的摄影家,轮流开车走很远的公路回到家里,然后一起在他们的森林中伐木,砍成劈柴。米勒开拖拉机把我们跟劈柴一起拉回来。两三吨的柴啊!我们坐在米勒自己做的木凳、饭桌边吃饭。我觉得他全身心的细胞都在活跃。因此,他的戏不管成败,都充满生命力。你说怪不怪,那时我想到你,挂念你,如果写成台词,那就是:“我们也有个曹禺!”但我的潜台词却是,你多么需要他那点草莽精神。
你是我极尊敬的前辈,所以我对你要严!我不喜欢你解放后的戏,一个也不喜欢。你心不在戏里,你失去伟大的灵通宝玉,你为势位所误!从一个海洋萎缩为一条小溪流,你泥溷在不情愿的艺术创作中,像晚上喝了浓茶,清醒于混沌之中。命题不巩固、不缜密,演释、分析得也不透彻。过去数不尽的精妙的休止符、节拍、冷热、快慢的安排,那一箩一筐的隽语,都消失了。
谁也不说不好。总是“高!”“好!”这些称颂虽迷惑不了你,但混乱了你,作贱了你。写到这里,不禁想起莎翁《麦克白》中的一句话:“醒来啊麦克白,把沉睡赶走!”
你知道,我爱祖国,所以爱你。你是我那一时代现实极了的高山,我不对你说老实话,就不配你给与我的友谊。如果能使你再写出二十个剧本需要出点力气的话,你差遣就是!艾侣霞有两句诗,诗曰:“心在树上,你摘就是!”
信,快写完了,回头一看,好像在毁谤你,有点不安了。放两天,想想看该不该寄上给你。
祝你和夫人一切都好!
晚 黄永玉 谨上(三月二十)
我还想到,有一天为你的新作设计舞台。永玉,又及
我还想贡献给你一些杂七杂八的故事,看能不能弄出点什么来!永玉,又及
【但愿迷途未远,还能追回已逝的光阴】
(曹禺写给黄永玉 1983年4月2日)
永玉大师:
收到你的信。好像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人,突然从神女手里,得到不可数量的珍宝。我反复地看,唤出我的妻女一同看,一块儿惊奇上天会毫无预感地给了我这样丰满、美好、深挚、诚厚的感情。
我的确没有想到,你会写给我这样一封长信。你鼓励了我,你指责我近三十余年的空洞,“泥溷[hùn]在不情愿的艺术创作中”。这句话射中了要害,我浪费了成熟的中年,到了今日这个年纪,才开始明白。你提到我那几年的剧本,“命题不巩固、不缜密,演释、分析得也不透彻”。是你这样理解心灵的大艺术家,才说得这样准确,这样精到。我现在正在写一个剧本,它还泥陷于几十年的旧烂坑里,写得太实也陈腐,仿佛只知沿着老道跋涉,不知回头是岸,岸上有多少新鲜的大路可走。你叫我:“醒来啊,把沉睡赶走!”
我一定!但我仍在矇眬半醒中,心里又很清楚我迷了路。但愿迷途未远,我还有时间能追回已逝的光阴。天下没有比到了暮年才发现走了太多的弯道更痛心的了。然而,指出来了就明白了,便也宽了心,觉得还有一段长路要赶,只有振作起来,再写多少年,报答你和许多真诚的朋友对我指点的恩德。永玉,你是一个突出的朋友,我们相慕甚久,但真见面谈心,不过两次。我能得你这般坦率、真诚的言语是我的幸福,更使我快乐的是,我竟然在如此仓促的机遇中,得到你这样真诚见人的友人。
你说我需要阿瑟•密勒的草莽精神,你说得对。他坚实,沉肃,亲切,又在他深厚的文化修养中又时时透出一种倔强,不失在尘俗中屈服的豪迈气概。我时常觉得我顾虑太多,又难抛去,这已成了痼习。但是如果不下决心改变,所谓自小溪再汇为沧海是不可能的。
你像个火山,正在突突喷出白热的火岩。我在你身边,是不会变冷的。你说要写二十个剧本,如果我真像你举出的那种巨人,我是会如数写出的。不过,有你在身旁督促我,经常提醒我,我将如你所说“不饶点滴,不饶自己”。
你的画,世间有多少人在颂扬,用各种语言来赞美,我再添什么是多余的。我更敬重的、我更喜欢的是你的人性,你的为人,你的聪敏才智、幽默感,你的艺术与文章是少见的。但真使我惊服的,是你经过多少年来的磨难与世俗的试探,你保持下你的纯朴与直率。
我终将有所求于你的。你的长信已经一页一页端正地放在照相簿里。现在我可以随时翻。在我疲乏时,在我偶尔失去信心时,我将在你的信里看见了火辣辣的词句,它将促我拿起笔再写下去。在我想入歪道,又进入魔道,“为势位所误”时,我将清醒再写下去!
请问候你的夫人,感谢你,我的朋友。
曹禺一九八三年四月二日
《邓丽君写给庄奴的信》
老师:
在这次的来信中,您谈到一些演唱方面的问题,也谈到录音时应注意的事宜。这些微末的细节您都替我操心,由此可见您和一般的老师不同。虽然您和我并不见面,但是我觉得不见面比常在一起还近。您确实是一位如同父辈的长者。
在舞台上,面对的观众越多,越发地激起我勇于向上奔放的情绪。掌声越多,越叫我要全力以赴地唱好每一首歌。但是在录音间里,却仿佛是一座小小的城堡,将自己孤立了起来,没有掌声,没有喝彩的声音,一切都静悄悄的。当音乐响起,才引发出我的歌声。这时候琴声、歌声、与自己的心声共鸣,好像睡梦初醒,催促着我走进大众。
舞台与录音间,都是战场,我要在每次演唱和录音中都去赢得胜利。老师,我这样说,您高兴吗?我很少和旁人谈起演唱的录音的事,而您对,我说起这些,使我觉得好像找到了谈心的人。
小的时候,听大人们谈起明星、歌星、舞星。这些星,真的像天上的星,距离我那么远,远得遥不可及。而现在呢,我也被人列入歌星的行列,反而觉得平淡无奇。倒是一种奉献的压力,迫使自己不敢松懈。如何唱好歌,怎样把歌唱好,常常摆在心里。这种心理,只是告诉我自己,要把欢乐带给大众。
小的时候,虽然也有人指导我怎样唱歌,但那时好像还是停留在业余阶段。直到和唱片公司签约,走进录音室,才真正被严格要求把每首歌都唱好,甚而要将每句词、每个字的发音都唱准确,要注意情感的强弱、高低,节拍的快慢。唱流行歌唱得好不容易,作曲家汤尼、古月、刘家昌等老师,在录音时都很严肃,或许这就应了那句话:严师出高徒。
今天给您写得太多了些,若是占用了您太多的时间,请您多多原谅。不过和您在信中聊聊天是种快乐,让我有种满足感,有时也有种进步的收获。
最后还要告诉您,《甜蜜蜜》这首歌,是我录唱最快的,也是我最满意的。我这样讲,不是夸大我自己,吹嘘我自己。我另外的含意,是在表彰您的词填得太好、太完美,显而易见,您写词、填词的功力,已到了极高的境界。
好啦,就此停笔吧。
敬祝 您老人家身体健康!
您的学生 小丽于灯下
197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