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丽娟和戴望舒(穆丽娟多少岁)

2022-11-06 19:25:49 0

穆丽娟和戴望舒(穆丽娟多少岁)

01

1938年4月,电影《初恋》上映,主题歌《初恋女》风行一时。歌词源自戴望舒的诗《有赠》。

穆丽娟不喜欢《有赠》。她说,兰花指的是另一个女子——施绛年。那么多年了,情敌还是在的。

施绛年是施蛰存的妹妹,长得美,戴望舒为她几近自杀。

那天太阳很好,于是约了穆丽娟去德大吃饭。

穆丽娟是“雨巷诗人”戴望舒的第一任夫人。

她是美女,已经九十多岁了,腰肢还如青衣一般曼妙。

说到戴望舒,她三缄其口,脸上一副凛然。再问,她很外交辞令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与他生活的时间也不长,没有资格说的。”

态度里,一点不愿再与戴望舒有些许的纠结。

喝了咖啡,送穆丽娟阿姨回家。

是那种上海小康人家的房子,红瓦坡顶,前门一个小天井,后门是厨房,几家人合用。进了弄堂,有人招呼穆丽娟阿姨下午搓麻将。

隔日,我去送张爱玲的《对照记》。

她一口上海话道:“我随便翻翻,看好了,还给你的。”

隔了几日,穆丽娟阿姨打来电话道:“书看好了,我不是张爱玲,不会写文章,也没有她的名气,以前的照片,‘文革’里也烧的差不多了,所以抱歉,我不能够出类似的书的。”

没有多余的话,电话就挂了。这样的作风,倒是很张爱玲的。

那一年,我正写着穆丽娟的哥哥、著名新感觉派领军人物穆时英,越写疑云越多,便给穆丽娟打电话。

穆丽娟阿姨那边道:“不要出去吃,我在家里请你吃饭,边吃边聊,可好?”

怎么敢惊动九十五岁的老人?

坚决不同意。

那边,穆丽娟柔声道:“不用客气,我是把你当自己人的。”

随即约好时间,雷打不动。

那日中午,厨房里进去,上得二楼。

地板还是最初的美国枕木,被勤勉地刷洗出了白木芯子。

五斗柜上,一把红色康乃馨,还来不及放入花瓶。

穆丽娟沏了龙井茶,摆出了四样干果。

开饭了。

功德林的素鸭、白斩鸡、青豆虾仁、清蒸鳜鱼、素什锦、蛋饺木耳汤。

一桌子的菜,可还是一叠声地抱歉道,不好意思,小菜不好,怠慢了,怠慢了。 后来知道,这一桌菜的食材,都是穆丽娟一早起来,亲自去菜场买来的。

福建保姆一旁道:“你们好像在采访?”

我道:“对呀,是采访。你好福气,在这样的人家服务。穆阿姨一家都是传奇的人物。”

保姆受到鼓励,去里间拿出厚厚的相册道:“难怪哦,个个都长得好美。”

一张一张翻阅:

——穆丽娟与戴望舒的结婚照。

——穆丽娟与第一个女儿的合影。

——香港别墅前,和作家、画家叶灵风之妻赵克臻的合影。一件素色的旗袍,肋骨三角区一朵镂花。穆丽娟灿烂的笑,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拦,恣肆里,留下上海淑女的克制。

——少妇穆丽娟,发髻间一朵绒线白花儿。嘴儿轻轻地抿着,眼角划过一丝忧伤。这是在服孝,为母亲,为哥哥穆时英。这一年,穆丽娟站立在人生的悬崖边,她跳上船,离开香港,永远地告别了与诗人戴望舒的婚姻。

穆丽娟,十七岁,投考电影公司时的照片。

那时父亲已经去世,借住在刘呐鸥家里。

撤了杯盘,端上水果。穆丽娟拿一把剪刀,在橘瓣的腰枝部位破一个十字,一左一右,轻轻一扯,橘子的衣钵滑落,橘瓤花朵一般破墙而出,汁水茂盛。她这样一瓣一瓣的吃橘子,好比小女子绣花,一点也不着急。着什么急呢?都是好日子,不着急的,慢慢过。她这一生,细细抖落,不见尘埃,满是晶莹剔透的珍珠子。 她出生富裕人家,生性纯良,哥哥穆时英是著名的新感觉派作家,第一任丈夫是家喻户晓的雨巷诗人戴望舒,第二丈夫是才子型学者周黎庵,从小在才子佳人的沙龙里闲庭信步,改朝换代中,福人天相,都说她这一生赚的。

02

1935年4月,戴望舒从法国返回上海,与刘呐鸥、穆时英两家同住在一所洋楼里。房子是刘呐鸥的,他很慷慨,租金也不收。

此时,戴望舒相恋八年的未婚妻施绛年已经另有所爱,他处在失恋的绝望癫狂之中。大家都很同情他,尤其是好友穆时英,想把他从伤痛中拉回生活正轨。

穆时英道:“你不要灰心,施蛰存的妹妹算什么,我妹妹不比她漂亮?我给你搭搭桥。”

经过大哥的介绍,穆小妹认识了这位有才气的大哥哥。

戴望舒第一眼看到穆丽娟时,仿佛就见着了他笔下《雨巷》中,那个像丁香一样风清露愁的姑娘,丽娟的单纯的美,使他忘却了施绛年带给她的苦痛。

1936年6月,一对璧人在上海新亚饭店举行了婚礼。诗人徐迟担任傧相。十九岁的穆丽娟嫁给了比自己大十三岁的戴望舒。婚后育有一女戴咏素,小名朵朵。

1939年,抗日战争最严峻的时刻,上海面临沦陷,戴望舒带着妻女乘船去了香港。

穆丽娟道:“香港的日子,是慵懒悠闲的。我们住在一栋大房子里,戴望舒命名这栋房子‘林泉居’。山间有瀑布,还有菜圃,闲暇时,戴望舒喜欢栽种瓜果。”

那是一段鸳鸯蝴蝶、如花美眷的日子。

“我们一直和平共处,他主管一切。没有外界所传说的纠纷和第三者。离婚理由是性格不合。我想,性格不合是年龄差距造成的,他比我大十三岁,喜欢窝在书房看书、写作,很少和我说话。”

初为“雨巷诗人”的妻子

做了母亲的穆丽娟逐渐有了自我独立的意识,“我成熟了,他还是当我小孩子看待。连零用钱都不放心给我。我提出他每月应该要给我一些零用钱,他每月才给我三十块钱。”她觉得自己就像《玩偶之家》中的娜拉,丈夫海尔茂自认能搞定妻子的小脾气,但再天真的娜拉也有长大的一天。穆丽娟对戴望舒说:“你再压迫我,我就和你离婚。”

戴望舒不信,以为是女孩子的任性。

终于,一根导火线彻底引燃了摇摇欲坠的感情危机。

1940年6月,穆时英被刺杀身亡,由于政见不同,戴望舒不许穆丽娟回沪奔丧。穆时英遭暗杀后,其母深感绝望,求生的欲望了无,也去了阴间。

上海亲戚拍电报,请穆丽娟速归。

怎料,戴望舒扣下了电报。

浑然不觉的穆丽娟身着大红旗袍,去找叶灵风之妻赵克臻搓麻将。赵克臻以姐妹的身份,婉转提醒穆丽娟,服丧期间穿红戴绿是不孝之道理。穆丽娟一时愕然。哥哥是他们的媒人,在戴望舒最失意潦倒的时刻帮助、收留、拯救过他,并且将自己美丽的妹妹作为解药奉献给他,而戴望舒在穆家最困厄的时刻,表现得却如此绝情,令穆丽娟匪夷所思,亦心生怨尤。 曾经雾里看花的穆丽娟,一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明白了这个婚姻。

她自己做主,找了一间当铺,当掉了母亲给她的一枚翡翠胸针,买了船票带着女儿决绝地回到上海。

戴望舒在《示长女》一诗中道:“可是,女儿,这幸福是短暂的,一霎时都被云锁烟埋。”

1940年12月,戴望舒在苦求穆丽娟无果后,写下了留给妻子的绝命书,服毒自杀,被朋友所救。

不久,穆丽娟通过律师办理了分居协议。戴望舒先后寄出了两本日记和婚后无数张充满亲情的照片制成的相册,“丽娟,请你想到我和朵朵在等待你,不要忘记我们”。

穆丽娟始终没有回复。

1943年1月,戴望舒寄出了离婚契约。

03

讲到第二任丈夫周黎庵,穆丽娟浅笑里,有真实的幸福感。照片中的周黎庵,英俊魁梧,一米八零,职业律师,一支雪茄衔在指间,长衫或者西服,都有电影明星的范儿。

“穆时英、戴望舒他们写东西要琢磨推敲很久,写写停停,但是周黎庵下笔如有神助,流水一样,一气呵成。”穆丽娟如斯评价第二任丈夫。她爱他。

当周黎庵前来提亲时,穆丽娟只觉得面前的这个人,高大的如一堵墙,温暖如一袭皮草大衣,从头裹到脚。她想,这个人大约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了。

周黎庵是长子,执意要娶一个离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父母是介意的,结婚当天,以缺席来表达立场。

穆丽娟道:“我只想和他(周黎庵)在一起。别的,我不管。”

1949年以后,穆丽娟告别了居家太太闲适的生活,在出版社做校对勘订。她曾经为了打发时光而随意学学的法语、俄语,都成了金砖,一时令人刮目。

周黎庵老了,病了,不愿意去医院,躺在床上,一本唐诗相伴。

时常的,他拉着穆丽娟的手道:你随便点一首诗,我背给你听。

穆丽娟点一首,他背一首,一字一词都不差。

他最后的时光,就是这样度过的。优雅的普鲁斯特一般。

“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穆丽娟道。

穆丽娟是学霸。中学的时候,文文雅雅,只埋头读书,功课每每名列前茅。又因为美,下课后,外班的同学特地跑到她的教室围观,一时称为校花。

如今,这朵校花的箴言是:忘记苦难,记住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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