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曙原三十八军副军长——韩曙光将军简介

2022-11-19 16:53:08 0

韩曙原三十八军副军长——韩曙光将军简介

我的父亲1922年出生在山西省灵石县泊泊村(当时属隰县)。据说我的曾祖父是个秀才。个子不高,写得一笔好字。每逢过年过节,村里的人就到家里求写对联。家里的院子门上还有几个兽之类的东西,文革时害怕是四旧惹事,锯下来后就没有了。父亲说他小时候家里还有祖上留下来的红顶帽和装红顶帽的盒子。但后来家里就没落了,到我祖父这辈,家里只有兄弟二人,字是认识一些,但都没什么文化,曾祖父常为此伤感。父亲六七岁时,曾祖父就去世了。

祖父起初在家务农,到了上世纪三十年代初期,他和我姑奶奶婆家村里的邓如海、邓金保父子相识。邓如海是一个武装贩卖烟土的土客。祖父和他们父子一起到河西(陕西)贩烟土。因和其他土客相争,邓如海于1934年被打死。由于在陕北受红军的影响,邓金保拉了一伙人在老家附近打土豪,祖父也加入其中。但因为当地土豪和官府的势力强大,又没有正确的领导,很快就被打散了。祖父于1935年春节被汾西保安队逮捕,同年7月被枪杀于汾西城。父亲在汾西保安队里的表哥托人捎来祖父的噩耗,亲戚们找了八个人,带着父亲去汾西收尸。仇恨的种子从此深深种在父亲的心里。

祖父死后,家里的重担落在祖母的肩上。地里的农活,家里的家务都靠裹着小脚的祖母操持。父亲小的时候被送给离泊泊五里路的姥姥家,祖父死后他就从上黄堆姥姥家回到泊泊家里。 父亲是家里的长子,小小年纪就要帮助祖母干活。由于家里穷,父亲七岁时上过半年私塾,去了就读《论语》,只知道念,什么意思却不知道。一天在私塾值日打扫卫生,不小心打碎了老师的琉璃灯(点煤油的玻璃罩子灯),被老师痛打一顿手板,从此再没去上过学。但是父亲还是很想学习。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贴对联, 父亲就跟着村里识字的小孩子,听人家念这个是什么字,那个是什么字,居然也能认识些字,但不会写。父亲十岁起就给村里人放羊,大人每天就给两个窝窝头。碰到秋熟,父亲在山上可以烧些玉米、南瓜、土豆吃,运气好的时候可以烧山鸡蛋。父亲利用放羊之际学会了用羊毛捻线和用自己捻好的线织手套、袜子。父亲也学会了干农活,成为祖母的得力帮手。

1935年秋,已经有人传说红军要来了。说“阎锡山在太原和铁路沿线抓了不少共产党”。“共产党是青嘴獠牙红胡子,又杀人又放火”。也有人说:“共产党好,共产党也是人,是好人”。“共产党只杀大财主,不杀穷人,还为穷人做好事”。究竟哪种说法正确,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冬天父亲住在上黄堆他的姥姥家。村里来了一个特派员。特派员把村里人都叫到庙院里训话。他头戴一顶“火车头”帽子,穿一件棉长袍,手拎着一根文明棍。他说是奉区长的命令到村里来传达阎督军的训令。讲了一通共产党的坏话。接连几天都讲,还教唱反共的歌曲。村里人都必须学,学不会要受罚。小孩子们学的快。父亲记得有这样的歌词:共党骗人他的法子高,先甜后苦叫人受不了。共党残忍杀人如割草,无论贫富皆难逃。富人要觉悟,穷人要知道 ,共党来了一齐都搞糟。听了他的宣传,村里的人人心惶惶,留长发的把头剃了,有“火车头”帽子的把帽子收藏起来或者烧掉了,身上也不敢穿与众不同的衣服,戴不同的东西。说稍有点特殊的东西,就是共产党的记号,阎锡山就要抓去坐牢、杀头。

父亲也搞不清楚共产党是怎么回事,问他的舅舅:“为什么别人说共产党坏,是青面獠牙?为什么父亲被说成是共产党?父亲并不坏,也不是青面獠牙啊。为什么要杀了他”?父亲的舅舅把父亲训了一顿啊:“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乱问。你爸爸是好人,不是共产党,是别人陷害的”。“是别人陷害的,心好狠啊”!父亲心里想:长大了老子一定要和坏蛋算账。

那年冬天区里不断来人催粮要款,村里的青壮年人都被逼着参加了防共保卫团。一些身强力壮的穷苦年轻人,被编成队伍,住在父亲老家泊泊村的后庙上, 由上边派来了一名当官的担任教官,进行训练。上操搞立正、稍息、转法,走步,还有简单的体育课。父亲跟着村子里的小伙伴,常去看保卫团搞训练。好几次因为新兵动作做得不好,被教官拳打脚踢,臭骂一通。有的被打得直掉眼泪,还不准叫喊和动弹。1936年初,这些人突然被强迫开拔了。说是去和红军打仗。

春节刚过,气温稍有回升。西北大麦郊方向不断传来轰隆隆的炮声。人们传说红军来了,红军从陕西过黄河到山西来了。村里被抓走的去当防共团的人也纷纷逃回来。他们并没有和红军打仗,他们看到阎锡山的军队都不是红军的对手,就纷纷作鸟兽散了。他们把红军说得神乎其神:“红军打仗刀枪不入,子弹打不进红军的身子”。“红军队伍里有女神,打起仗来一手提篮子,一手拿把扇子。扇子一扇,子弹就会被扇进篮子”。他们还说:“阎老西好几万军队在棚门、兑九峪、大麦郊一下都被红军收拾了,用不了几天就要打到太原去了”。这些人半真半假的传说,使人们进一步产生了对红军的恐惧、怀疑和盼望,尤其有钱人更是惶惶不安。

一天早饭后村里有人大喊:“红军来了”。村里人一阵慌乱。有锁上门的,有躲到山沟里的。只有几个年纪大的老汉在外面望风。原来是一小队穿藏青色军服,戴有红五星八角帽的红军。红军对人和气,经过短暂的交流,几个老汉显得很高兴,大喊让乡亲们出来。村里人陆续走了出来,把红军围起来。

一个操陕北口音的战士站在场子中间对大家说:“老乡们,不要怕,我们是红军,是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是咱们老百姓的队伍,是穷人的队伍。我们打土豪,分田地,救穷人,使大家有地种,有饭吃”。“我们是抗日的队伍,日本鬼子欺侮咱们中国,侵略中国,我们要去打日本鬼子救中国”。接着这位红军战士领着大家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卖国贼”!

这些红军在村子里住了好几天。他们宣传革命道理,帮村里人做事。很快和村里人尤其是青年人和小孩儿熟悉了。还动员村里的人到双池镇去分粮领盐。父亲跟着他的舅舅背着口袋一起经老虎山到双池分粮领盐。双池住着大队的红军,村里架着电话线。两人领了二十几斤盐,还领了几十斤小米。父亲看着领到的东西,非常高兴。双池的当铺前,不少人在认领自己当的东西。红军用实际行动,揭穿了阎锡山反动宣传的骗人鬼话。什么“先甜后苦”,“杀人如割草”,再也没人相信了。

在近半个月的时间里,红军发动群众,打土豪,分财物,组建抗日游击队,建立苏维埃政府。和祖父一起打过土豪的邓寨沟的邓金保拉了上百号人,当了红军营长。他们没有洋枪,只有鸟枪、大刀和绑着红绸子的长矛。受红军和游击队的影响,泊泊村有二十多人参加了红军。父亲很羡慕这些人当了红军。心想要是自己年纪大一些,一定要去当红军,而且跟着邓金保还可以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半个月之后,父亲有事到了邓寨沟姑姑家。当天晚上,人们还没有睡,大队红军由西向东经邓寨沟向墕底方向开去。尽管这时人们对红军已不怎么害怕了,但是黑夜突然过这么多的红军,人们还是有些紧张。不少人悄悄地趴在窑背上,在月光下观看一队又一队的红军,从村里匆匆经过,村子里没有受到任何惊扰。第二天天一亮,人们纷纷沿着红军走过的路走去,拣起红军丢在路上的纸头,上边画有看不懂的东西。那实际上是红军放的路标。在岔道口还有用白灰摆起来的记号,并有前进的箭头。大家喜笑颜开,议论纷纷,都说红军是好队伍,不骚扰老百姓。

没两天,邓金保回到他的家乡邓寨沟,动员人们去当红军。并且说;“参加红军,是为了打土豪分田地,救穷人,使人人都能有地种,有饭吃,没有人压迫人,大家都平等”。

父亲问邓金保:“我可不可以参加红军”?邓金保说:“当然可以。欢迎欢迎”。父亲说:“我爸爸是被坏人杀死的,我要当红军为我爸爸报仇”。“好,人小有志气”。邓金保说,“红军就是专门打坏人的。你父亲过去和我打游击,因为力量小,又不懂革命的道理,不会打仗,被敌人打散了。他被敌人抓去杀掉了,很可惜。现在不同了,毛主席领导的红军来了,力量大。能当红军的都来当红军,力量就更大。我们一定能打过坏蛋,打倒地主反动派,打倒阎锡山,为广大穷人报仇,为你父亲报仇”。“金保哥,那我现在就跟你走,当红军去”,父亲恳求说。“不行”,邓金保说,“你先和你母亲和姑姑姑说好,她们同意了你才可以来当红军”。

父亲跑去央求他的姑姑:“我要去当红军。金保哥说,他要我”。姑奶奶一听着了急。她说:“你还小,怎么能去当红军?再说你是你家大儿子,你当红军走了,你妈妈怎么过?你从我家走了,我也无法向你妈妈交待呀”。姑奶奶生怕父亲跑掉,把父亲看得紧紧的,连门也不让出。

当天晚上,人们都睡了。父亲悄悄地推开窑门,出了邓寨沟,直奔墕底跑去。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冷风呼呼,山沟里十分寂静。父亲顾不得冷,也顾不得怕,只顾向墕底跑,一口气跑到墕底。游击队员把父亲带到邓金保住处。父亲见到邓金保就说:“金保哥,我是来当红军的,你一定要把我收下”。邓金保听后十分高兴,连声说:“好,好,可以,可以。今晚你就住在我这里,明天再分配”。

第二天吃过早饭,邓金保把父亲分到第二连当兵。从此,父亲走上了革命道路,成了一名光荣的红军战士。

父亲参军后的第三天天黑不久,全营在村子边的一个场地上站队集合。邓金保营长对全营战士讲话。他只说了一句话。“今天晚上我们去打土豪,大家都要听指挥”。接着全营出发,走出墕底,爬上一条山梁,直奔暖会上走去。快到暖会上,全营分为两路先把村子包围住,然后派人直冲一个地主家。老地主死也不开门,几个战士用劲一推,地主家的门被推开了,捉住了老地主,要他把钱拿出来。老地主很顽固,要钱不要命,死活不讲钱藏在什么地方。刚刚成立的游击队,还不懂什么政策,纪律,战士们出于对地主的仇恨,把老地主捆起来,狠狠地打了一顿。老地主还是不讲钱在什么地方。战士们把地主捆在板凳上,给老地主鼻子里灌辣椒水,老地主只是哇哇乱叫,就是不说他把钱藏在什么地方。这时战士们已打开了老地主的后窑,接着又找到地窖,打开了夹皮墙。数不清的银元,成缸的烟土,堆积如山的铜钱,还有一大瓮一大瓮的粮食,成箱的绸缎布匹。地主家实在是太富了,不知剥削了穷人多少血汗。父亲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些东西,真有点眼馋。

红军独立营在暖会上住了几天,把地主的粮食、布匹、大堆铜钱大部分分给穷人,银元留做全营的伙食费。全营干部战士每人还分了一块银元。

根据上级指示,邓金保的抗日游击队在灵石、汾西、隰县交界的双池、对竹、勍香、康城扩大红军,开辟抗日根据地。打土豪,分财物,发动群众。

大约是4月的一天,风和日暖。父亲随着游击队行动,经过家乡泊泊村。部队在村里吃一顿中饭,营长邓金保领着父亲到了家里,他是特地到家来为父亲参加红军向我奶奶做解释工作的。奶奶见到父亲眼泪直流,埋怨父亲不应该去当红军。她说;“家里数你大,你走了我们怎么过呀”。奶奶一把拉着父亲的手继续说,“你还小,连路也跑不了,怎么能受得了苦啊。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走”。邓金保向奶奶解释:“当红军是闹革命,是好事。再说,我们的游击队,就在当地活动,不会有太多太长的路走。如有困难,请婶子放心,我会帮助你儿子的,你只管放心好了”。父亲也对奶奶说,“当红军是干革命,为穷人求解放,还可以帮爸爸报仇冤。现在我已是红军战士,不能随便回家就不干了。我先去干几个月,如果不合适,再请假回来”。邓金保也说:“对,先让他干几个月试试,如果实在不行,我可以叫他回来”。经过大家的劝说,加上父亲非走不可,奶奶似乎想通了。她说:“你一定要去,就先去干几个月,试试看。如果干不了就回来,一定不要忘了家”。父亲说;“好”。这时父亲的大弟弟也吵着要去当红军,因为他比我父亲还小两岁,太小了,红军不收这样小的娃娃兵。

队伍要出发了,父亲向奶奶告别。临走时父亲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第一次打土豪分的一块银元,留给奶奶,说了一声再见,头也没有回,跟着游击队离开了家乡泊泊村,这一别就是17年。

1936年4月初,蒋介石调集10万大军入晋,配合阎锡山5个师又20个旅,妄图歼灭红军于晋西南地区,破坏红军北上抗日的战略计划。红军为避免同优势敌人决战,保存抗日力量,以实际行动促成抗日统一战线的实现,中央军委决定东征红军回师陕北。各路红军主力于4月底5月初陆续西渡黄河,回到陕北。

父亲当时对这些一无所知。父亲所在的这个红军游击队,当时在康城遇到了许多主力红军,接着连续几天夜行军。部队要开往哪里,父亲一点也不知道。但是游击队中一些年纪大的人说:“红军是向西走,已经出了隰县,到了永和县境内,再向前走就是黄河。”。也有人说;“说不定是要过黄河去”。到了永和县境,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对革命缺乏认识,留恋家乡,开了小差。父亲不懂得什么叫开小差,听别人说就是跑了,跑回家去了。父亲很不理解,既然当了红军还跑什么?跑出去要是半路上碰到狼,碰到鬼怎么办?对于父亲来说,是半步也不敢离开红军队伍,只有紧紧跟着红军走,别无出路。

游击队行军时,是和主力红军搀杂着在一条路上走。上级还给游击队的每个连派来一名指导员。父亲连队的指导员就是七十年代任过兰州军区副司令员的吴华夺同志。部队继续向西走,有时能听到太阳出来的方向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阵阵炮声,显然是我掩护部队同敌人激战。

不知是第四天还是第五天,天黑之后,和前几天一样部队又出发了。沿着一条塬一直向下坡走。弯弯曲曲,越走山沟子越窄越深,然后山沟又渐渐地宽了一些。夜暗中突然前边一条白色的东西,像是很长的一条白带子,横在眼前。队伍里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声:“黄河”。

部队在河边的一块空地上集合,成连的并列纵队,连长发了一声“坐下”的口令,大家坐下来,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抽烟。我听父亲讲过过黄河的这段故事,当时指导员吴华夺讲话了。他操着一口湖北口音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就要过河了。这是一条大河。革命不能只在家门口,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只有革命成功,才能有自己的家,那时人人都可以回家,过好日子”。估计吴华夺指导员怕山西籍的战士心理上一下子不能承受离开家乡的事实,特意不说是过黄河。大家默默地听着指导员的讲话,但有几个人偷偷地抹眼泪。他们在思念将要离开的家乡。是啊,做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人,一下子要远离家乡,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父亲小时候就听人说“过黄河”,黄河什么样河西什么样,全然无知。父亲牵着一头青骡子,坐在连队的后面,骡子驮着东西,贪吃地啃着地上的野草。

不一会儿,传来“嗨哟,嗨哟”的声音,在白色的水面上出现了几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连长发出“起立”的命令,接着他说:“现在上船。上船时要按秩序,不要慌乱,不要拥挤,坐好,不要乱动”。司务长从父亲手里把大青骡拉走,要父亲跟着吴指导员上了船。

“开船”!一声令下,水手们驾驶着大木船,向河中慢慢划去。船随着水流急浪,上下飘荡着,水手的喊声也越来越大,大家使劲地摇着手中的大橹,把船驶向前方。对面出现一片片黑色高山,船渐渐向这些黑色高山靠近,最后停了下来。“下船”!连长发出命令,各班排依次下了船,在河滩上集合,在这里集合的除了游击队外,还有大队主力红军。指导员吴华夺又讲话了。他说:“现在我们已经过到黄河西了,这里是陕北老根据地。到了这里,就好像到了家。新同志们,不要想家了,更不要离开革命队伍。现在黄河以东又被蒋介石、阎锡山反动派占领了。谁要是离开革命队伍,跑过黄河,是死路一条。只有跟着红军,革命到底,才是唯一的出路”。

接着部队出发了,从黄河边沿着崎岖小路向山上走。在晨曦映照下,黄河闪着白光,沿着深深的峡谷,弯弯曲曲向远方延伸。天亮了,一架敌机飞来,部队迅速疏散隐蔽,父亲牵着大青骡想钻到山沟里隐蔽,不听话的大青骡硬着脖子,翘着头,就是不听父亲的指挥。敌机在头顶来回转圈,别人也在喊叫:“快隐蔽,快隐蔽”!父亲气的哇哇直哭,眼泪往下掉,使尽全身力气,拉着缰绳,骡子就是不动。幸好过来一位老红军,对骡子的屁股踢了几脚,帮父亲把大青骡拉进一个小山沟里隐蔽起来。

红军西渡黄河后,蒋介石不断派飞机进行袭扰。红军的不少骡马被敌机空袭炸死。有些林子边,堆起一垛一垛的骡马皮。村庄附近,道路两旁还有许多敌机轰炸的弹坑。一过黄河就是老根据地,红军所经过的地方,村干部和群众都忙着迎接红军的归来。红军所到之处,吃的喝的住的,样样不缺。

过黄河的第二天,游击队随着红军主力,到了延川的马家川,在这里住下来。接着游击队编入主力红军。父亲所在的第二连编入红军七十三师二一九团,其他连队也分别编入七十三师的其他部队。一块参军的老乡们被分散补入各个连队。对于新战士,又是老乡,大家一下分开了,都有些接受不了,相互恋恋不舍。不少人只得挥泪而别。

部队在马家川进行了短期休整,从山西参军来的新战士脱掉从家里穿来的便衣,换上崭新的红军服,戴上带有红五星的八角帽,成了正规的红军战士。父亲换掉身上穿的奶奶亲手做的棉袄棉裤,但一件贴身的小搂肚(兜兜),说什么也不愿脱掉。父亲对吴指导员说:“脱掉兜兜肚子会痛的”。指导员笑了笑说:“那好,你就穿着吧”。

1936年5月初,红军西渡黄河,回师陕北。七十三师二一九团在延川县马家川进行短暂休整。父亲所在的独立营正式编入二一九团。父亲在二连当勤务员。在马家川,部队发了新的夏装。父亲第一次穿上深灰色的红军军装,戴上红五星八角帽,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红军战士。年纪大的人,除了和父亲一样穿上了红军军装,戴上八角帽外,都发了漂亮的捷克式步枪,背上子弹带,挂上手榴弹,显得十分英俊威武。父亲因为不到十四岁,年纪小,一样武器也没发到,只能对战友们投去羡慕的眼光。

部队在延川地区休整不到二十天就西征了。从马家川出发,经过永坪,安塞。攻克陕西最北边的边界小镇宁条梁。接着对宁条梁以北的小桥畔实施强攻。小桥畔地处长城以北,是半沙漠地区,到处都是茫茫沙丘。小桥畔是古来的边塞镇守小镇,围寨不大,但有高大厚实的城墙,易守难攻。七十三师奉命参加进攻小桥畔,希图夺取这座边塞小镇,扫清红军西征的障碍,保证红军西征的安全。

部队向守城敌军攻击之前,父亲和连队的炊事班,把做好的饭菜送上阵地。战士们不顾一阵阵狂风吹来的黄沙,把一碗一碗小米饭和酸菜羊肉汤连沙带饭填进肚,为攻击敌人增添一份力量。

部队经过准备,在拂晓时进入攻击出发地,做好最后强攻前的准备。随着嘹亮的冲锋号声,战士们在机枪步枪掩护下,抬着长梯,冲向城墙,冒着敌人火力,把梯子竖上城墙。爬上去的战士被敌人推下来,有的战士爬上梯子被敌人打下来。因为没有炮火支援,几次冲锋均未奏效。连队战士有的负伤,有的牺牲。指导员吴华夺也负了伤。但他不下火线,依然指挥连队,为继续进攻做准备。坚城难攻,为了避免伤亡,上级决定,暂停进攻。继续做好再次攻城准备。同时,派人进城同对方谈判。虽然我军几次强攻,未能突入城内,但敌人遭受很大伤亡,在我重兵包围威慑之下,经过谈判,对方接受我军提出的条件:保证不与我军为敌,不袭扰我军,并为我军提供粮食和物资;我军保证不再攻城,并撤除包围。

小桥畔战斗是父亲参加红军后第一次参加的战斗,也是第一次在沙漠地带进行的战斗。在他的记忆中,除了红军战士英勇战斗的精神难忘之外,最难忘的是沙。人的眼睛,鼻孔,嘴巴,耳朵眼,头发,衣服鞋袜,枪管里,枪机里,饭里,锅里,碗里,无处不是沙子。其实宁条梁、小桥畔只是沙漠边缘地带,若是在全沙漠地域进行战斗,必定更艰难。

战斗结束,部队在宁条梁休息了两天,继续向盐池予旺方向前进。离开宁条梁有半天行程是在沙漠中前进。进入沙漠,视线之内皆是黄色的沙丘,看不见人烟,看不见树木,也没有河流,没有水喝。6月天气,在西北不算热,但进入沙漠好似进入蒸笼,热得人浑身冒汗,喘不过气。在沙丘上行军,走一步退半步,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十分艰难。正因为那时沙漠在父亲心中留下了难忘的印象,1970年,在军师干部勘察地形,还有团以上干部集训时,父亲特意要干部们到贺兰山北和榆林以北的的沙漠里做短距离行走,进行小的战术动作演练,亲身体验沙漠行军作战的特点。

下午三四点钟,部队艰难地走出沙漠,眼前是一片荒芜的黄土地,间或看见农民种的谷子和包米,但是看不见村庄。走了一会,连长说到了宿营地了。大家举目一看,宿营地怎么没有村庄,没有房屋?仔细再看,即将要进住的房屋就在脚下。是平地向下掘开的长方型小院,里面有三四个坐北朝南掏开的土窑洞,没有一砖一瓦。窑洞上面有些竖起来的小烟囱,远看只是很小的土尖尖,所以看不见村子。这种下挖式的土窑洞,冬暖夏凉,还可防风沙。西北雨水少,不怕水淹,不怕潮湿。院里挖有水窖井,下雨时把雨水引入水窖保存起来,以便在严重干旱缺水时,供人畜使用。这里没有树木,也没有煤炭,烧饭取暖都很困难。但难有难的办法。老百姓把牛粪做成饼晒干,集攒起来,供烧饭烧炕使用。烧牛粪饼,要用风箱,才能起火。牛粪确实是一种很好的燃料,它没有化学烟尘,没有碴子,自产自销,不用花钱,经济节约。红军主力继续向西前进,攻占了予旺县,二一九团在予旺县进行了休整。这时虽是夏天,这里只能买到少量的豆角茄子包菜。因为进入回族地区,没有猪肉吃。部队没有荤吃,只好每天都吃自己挖回的灰灰菜、猪毛草等野菜。没有油,只好白水加盐煮着吃。有时也能吃一顿地主的羊,但太少了。主食是小米和荞麦面。

7月下旬,七十三师做为十五军团的前卫,继续向西,向宁夏的同心、海原方向前进。二一九团是前卫,先期攻占同心城小镇。敌人没有抵抗就逃跑了,地主和商业主都逃走了。但小商店在我军进入小镇后开始营业。只有如毛巾、袜子、针头线脑和小吃小喝。同心城最大的特点是缺少甜水。吃水要到很远的地方用小毛驴驮来。有时也到山沟里寻找地主的水窖。尽管窖水上漂着厚厚一层羊屎蛋蛋,但它是难得的天然甜水。据说这里的地主不是以土地的多少为标准,而是看他有多少窖水井。洗洗涮涮只能用街中的一口大井的咸水。水不仅咸而且还苦。因为缺水,给父亲这个勤务员(这时父亲已调到二一九团团部给团长杨运山、政委李国厚当勤务员)带来很大困难。每天还得和炊事班一起赶着毛驴到远处去驮水。团部住在同心街中小山坡上一家有钱人的房子里,房东逃走了。部队在老财地主家里搞到了腊肉、头发菜。父亲第一次见到和吃到这样高级的菜肴,觉得有点奇怪。他问团长:“头发还能当菜吃?腊肉怎么不辣”?杨团长瞪了父亲一眼说:“真是土包子,连腊肉都没有吃过。头发菜是山上长的一种黑色菌菜,晒干了就像头发,但它不是头发。你吃吃,不是很好吃吗”?1970年8月父亲因部队调防到了西北,到宁夏银川、中卫、中宁、同心等地勘察作战地形,才知道,发菜是宁夏的五大宝之一。宁夏五宝是红(枸杞)黄(黄芪)蓝(发菜)白(滩羊皮)黑(煤炭)。当年父亲只知道有黑色的头发菜和九道弯的白色滩羊皮。

同心地区虽然水是咸的,但地里西瓜倒是甜的。西瓜又大又甜,并且多。部队进入同心,正是西瓜熟了的季节。缺乏水喝,就从地主的地里搬来大西瓜,当水喝。有时父亲还用大西瓜洗碗筷。在西瓜地里,父亲惊奇地发现,西瓜种在铺满了鸡蛋到拳头大的大小石头蛋蛋的地里。怎么这里的西瓜种在石头地里?后来发现其他农作物也有种在石头地里的,而且长得很好。父亲问农民为什么把庄稼种在石头地里,农民说:“娃娃,这是土地,石头蛋蛋下是土地。把石头压在土上,可以保住水分,地就不会干旱,还可以防止风沙。因为我们这里干旱多,风沙多,才想出这样法子来”。(待续)

——来源:山西大同韩利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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