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师专现在变成什么学校(泰安师专家属院二手房)
1987年9月,怀着高考成功的喜悦,我们来自泰山脚下7个县市区的41名同学,搭乘各种交通工具来到泰安师专,被分配到中文4班,开始了人生中最后一次系统的学校教育,将用短短两年的时间,完成由高学生到未来中学语文教师蜕变转身。
或许由应试教育到任职教育这一转折来得比较突然,虽然此时我们和拼力而为的高中生活已经割裂,或许习惯使然,我们进入泰安师专后的开始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根据学校的安排上课和晚自习,生活的节奏基本还是高中时段的延续,不同的此时没有那么大的背题刷题负担和压力了。
在整个上半学期中,大部分同学匆忙来往于宿舍和教室之间,白天听课做笔记,晚上整理和复习,偶尔会去图书室根据任课老师的布置书目借阅图书,利用课余时间阅读和整理规定课题。可以说,我的阅读习惯是在读中文系的两年积累和形成,两周可以读四本书,有时我会背一个小书包到大众桥下的树林下静读,两年中翻看的中外名著不下120种,为以后的学术阅读和写作播下了最早的好种子。
当时,教古代文学的汤贵仁教授刚有50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学术喷发之时,他胖胖的,一脸菩萨像,安徽口音舒缓水韵,虽然有时一节大课要两三个小时,但他不温不燥,古代文学史上一个个作家一篇篇诗文如行军布阵,时缓时急,行云流水,娓娓传神,在他温文尔雅的言谈举止间,让我们感受了学术的熏染与滋养,知道了诗文的可感与温度;
教现代文学的刘增人教授才40多岁,他中等身材,国字脸上浓眉电目,穿着当时流行的中山服,他所发音的潍坊话比较接近于普通话,或许是多年研究鲁迅所形成的下意识,他走进教室和离开教室时总是身板挺直脚步稳健,自身所带的学人光芒经常充满课堂,到今天我仍能想起他授课时说到动情处的慷慨激昂、疾声惊世,刘教授只教我们半年便调往青岛大学,曾聆听他的学思宏论,是我最早由学习到学术扎根的早期萌芽,从此,我知道了中文生不仅仅可以当语文老师,甚至可以走向创作和学术,他是我最早悄然立起的照己榜样与镜子;
还有任教古代汉语的刘文仲教授,他此时已经接近60岁,是当时老师中的年纪最长者之一,身材微瘦,满头银发,他为了让我们了解古汉语的演变和诗词的魅力,常常在课上手舞足蹈地用徐州普通话来上一段吟诵,在他悠长的男中音里,我们一边跟随低吟,一边打起相和的节拍,在他余音绕梁的宏音里一起感受古代诗文的传唱功用与礼乐价值。
为了搞好师资队伍的过渡衔接,当时才26岁的张欣老师是刘增人教授的助手,差不多年龄的张红军老师是汤贵仁老师的助手,鲜花一般的女大学生高素英老师是张兆勋教授和王黎教授的助手,还有刘欣老师、王恒明老师、孟召水老师等,这些稍长我们一、两岁的年轻老师都用更为鲜活的知识和学术审思影响带动着我们,让弟子们感受到了改革开放初期的百花齐放与学术争鸣。
在这两个年龄分明的梯队里,在老一代教授培养下,我们感受到了中年学者的渊博精深;在青年学者的引领中,我们感受了知识青年的阳光与朝气。
在老师们的辛勤努力下,我们这些来自不同地域的同学度过了紧张有序的半年,基本上适应了由普通教育到高等教育转变的自律节奏与协作规制。
发现身处师专的校园之美,应该是到了1988年的春天。
读高中时课业繁忙,就算走在鲜花丛中,我们这些少男少女也少有欣赏的闲情逸致,何况当时的中学本就缺少美化校园的经济条件,很多乡村学校还是瓦房子、木桌子、土床子,庞大的校园里除了用杨树、槐树、柳树为景观树外,真正栽植花草名木的很少。
当时泰安师专坐落在泰山脚下,校园虽然不是很大,但五处办公楼、教学楼、实验楼等主要建筑都是宽大的楼房,红瓦碧树,布置条理,错落有致,在全城几所大学中是风景优美的花园学校,再加上美学鉴赏是我们中文系的必修课,我们这些由乡村步入城市的青年已经开始关注美和欣赏美,于是花木锦簇的校园成为我们这些未名诗人课余最佳抒情佳地,一幕幕花园诗歌吟唱随处可遇:当桃花开了的时候,我们会高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可爱的故乡”;当丁香吐蕾的时候,我们会学着张欣老师上课时的样子,一边用书当伞,一边摇头吟咏:“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听得女同学含笑而辅歌:“你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在前方,在远方,谁把她追上?”
顿时,花丛里涌起笑的波浪,随风轻轻荡;特别是花园和主路两旁的樱花盛开如海时,同学们成群结队地在花丛中畅游嬉戏,男生高歌,女生含羞,一片片落英洒在我们的头上衣间,每个人并不把它弹下来,索性让这醉心的花瓣沾衣播芳,染红薄衣,施粉双颊,习习暖风伴着芬芳打湿了20岁的青春浪漫,我们不由唱起晚清诗人黄遵宪创作的《樱花歌》:“ 倾城看花花奈何,人人同唱樱花歌”。
在灿烂樱花里,我们感受了自然的纯美和文化的深美,在四季常绿、三季有花的师专读书,确实是我们这些乡村青年的机缘与人生福分,她让我们感知了物质以外的精神美、职业延伸的学术美,知道了人生可以走向的另外境地与极致。
因为中文系从1985年开始由三年制变为两年制,我们这级同学是改制后的第三级,和三年制的学长比,我们缩短了三分之一的时间,有幸的是可以早就业一年,可以减轻一下家庭的经济压力,不足的就是在校时间显得十分匆忙,很多可以深化的知识来不及消化变为学科能力。
自从过完1988年的夏天,我们还有一年的毕业时间仿佛触手可及。第二学年的上半年我们还坚持专业知识学习,下半年则在老师带领下分组到泰城的几所初中的参加实习,当时我和任海霞、周山等七人为一组,在刚调师专任教的邵宪邦老师带领下,我们每天骑自行车20余里,风尘仆仆地由城的西北角赶到东南角的迎春中学学习,在附近居住的魏卫华同学曾经专门招待我们到她家里喝茶吃水果。
实习之余,我们还要忙于毕业考和填写多种毕业鉴定表,在班主任张红军老师指导下,我们有条不紊地完成了这一切。
到1989年暑假毕业分手,我们这群懵懂少年才感觉到师专两年真是快如一梦,仿佛才聚,就要不得不离。在那个夏夜的毕业聚餐上,很多同学开怀一醉,有几位滴酒不沾的女生也深饮啤酒,小店的餐桌前满是白的绿的玻璃瓶子。
离开饭店后,我们几个难眠的同学在学校操场上来回徘徊,含泪而歌:“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那时的山噢那时的水,那时祖国一定很美”。还没有别离,就盼望着今后的再次团聚,那双双泪眼,颗颗火热的心,打湿了我们归途和相携情谊。
在师专的两年,我除了学业上的成长,还有幸在樱花树下结识了一位灿烂的姑娘,在几位老师帮助下,她和一位同学调整分配志愿,她陪伴我回到泰西的家乡,一同写下了甘为人梯的育人慢途与追寻篇章。
因为工作在泰山附近的市县,我们这些同学毕业之后常有见面之时,继续任教的同学,逐渐成为学校的骨干教师,甚至步步走来任海霞学姐成为“全国优秀教师”的事业传奇;改职到其他行业的也事业有成,以学奉献,遵规守纪,没有人给母校丢脸抹黑。
每当需要时,母校的老师们也给予了我们大力支持与帮助,比如冯守仲教授是当时中学语文教材教法的开拓者之一,他对很多中文系学子的业务成长指导甚多。我们同学小聚,常会谈起帮扶关心的每位老师,他们不仅仅是扶我们上战马的人,而且坚持一时缘,爱一生。
人生匆忙,转眼三十二年过去,我们当时的这些青年学子已多半头银丝,由当时的火红学子变为沉寂中年。岁月无情,当年的几位年长恩师已因老病去世,其他多数老师年至七、八十岁荣退后在各地安享晚年,仅有几位和我们同龄的老师仍在改制后的泰山学院站好最后一班岗。
在我求学向道的过程中,泰安师专的恩师们领我走进了学术之门,他们让我深信人生除了职业追寻外,还可以有学术探寻和神圣的事业。在我长达30多年的文学幻梦和学术漫途中,比如刘文仲教授、汤贵仁教授、张欣教授、高素英教授等老师都给予了指导和支持,张欣教授、高素英教授挤出时间翻阅我的书稿,对我的作品给予帮扶与批评,使得我的创作与研究步入正轨、少走弯路。
回首展望,感叹如果没有师长们的支持,我真的不会走到由专业发展再到学术思考的地方。有人说,你是谁,就会走向谁。而我多年的体味是,你遇到谁,就会走向谁。一个人,一生能有大部分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能把职业和事业相结合,这是十分难遇的人生机缘。
这世上,有多少人为温饱奔波终生呀,能终一生追求所爱是有福的,至于身外的名利,和事业相比应该无足轻重了。谢谢我人生中遇到的每一位相携恩师们。
当年红花变秋果,不问收获耕耘多。梦中年少学语处,总有师长化雨歌。人到中年,更思过往,怀念每位哺育过我的人生师长,你们不仅仅传授了我们知识,更树立了为人处世的道德标尺,使我知道对与错,是与非,知道文章和学术可以是一生追寻。
你们用春风化雨栽培了我,我必将用花的模样一路芬芳,即便不是骄人的牡丹雪梅红荷,做无名小花也不卑不亢、长成自我。
青山不老,碧水长流,师恩绵长,生死无涯。愿他年春风送暖之时,我们师生能相聚在学园路畔、樱花树下,谈谈那时候,说说这时候,让煦风,再开花一坡,缓缓弹欢歌。
(本文作者颜建国,著名作家,文化学者,宋元文化研究专家,系中国散文学家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数家报刊专栏作家,著有《元朝东平学派》《苏轼与东平文士考析》《文宗义脉》《春风有约》《家乡的石板坡》等专著。本文由作者独家授权发布,转载请注明作者和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