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沃斯﹒蒙娜丽莎》：遗世名作还是艺术赝品？
有人称，列奥纳多（Leonardo）的名作有第二个艺术双姝——年轻版佛罗伦萨商人妻子画像。阿拉斯泰尔·苏克（Alastair Sooke）对此进行了调查。
关于列奥纳多·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的一生，有一件事实在让人惊讶。作为艺术家的他，除了生前无比辉煌的荣誉，却只留下了寥寥几幅画作。横跨半世纪的艺术生涯，画作却不超过20幅。目前经学者鉴定的只有15幅。
因此，发现新的列奥纳多画作将会是件可喜可贺之事。近日，据报道，十九世纪法国艺术家保罗·高更（Paul Gauguin）的一幅画作以高达3亿美元（折合1.97亿英镑）的价格私下成交。可以想象，如果是列奥纳多的画作，会出现多高的交易额。
但众所周知，要辨认出列奥纳多的真迹并非易事。一幅日前在亚洲进行巡回展的画作恰是我的佐证。这幅画叫作《艾尔沃斯．蒙娜丽莎》（Isleworth Mona Lisa），近日其收藏者们将其更名为《年轻的蒙娜丽莎》（Earlier Mona Lisa）。他们相信，《年轻的蒙娜丽莎》比卢浮宫收藏的世界名画《蒙娜丽萨》（Mona Lisa）早十年或以上面世。
12月，这幅《艾尔沃斯·蒙娜丽莎》画作继续在新加坡国会旧址的艺术之家（Arts House）进行公开展览。在中国进行展览前，该幅画作于3月在香港展出。随后，又继续了它的亚洲之旅。
乍看，它和卢浮宫收藏的《蒙娜丽莎》十分相像：一个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身体微倾的黑发女人。她的身后，向观者展示了一片广阔的乡村景色。但有一点明显不同的是，她比卢浮宫的《蒙娜丽莎》年轻多了。如果《蒙娜丽莎》十年前甚至更早面世，那蒙娜丽莎真人又是谁？
这幅年轻版的画作究竟出自谁的手笔？是列奥纳多名作罕见而性感的赝品？绕开蒙娜丽萨基金会（Mona Lisa Foundation），瑞士一非营利组织代表某国际财团（亦是《艾尔沃斯·蒙娜丽莎》的所有者）对此幅画作展开调查。三年前，基金会在日内瓦召开记者招待会称“经过35年的研究表明这幅作品是列奥纳多早年未完成的蒙娜丽莎肖像画”。
此次招待会成为了世界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列奥纳多作品的新发现是一件多么让人兴奋的事啊！但招待会的次日，列奥纳多研究专家兼牛津大学（University of Oxford）艺术史系名誉教授马汀·坎普（Martin Kemp）在博客发表了一篇文章。文章内容称：基金会所作的声明都是些无谓的辩驳，并详细阐述的基金会的错因。或许，第二幅《蒙娜丽莎》只是人们的黄粱美梦罢了。
名作或赝品？
实际上，许多艺术史学家对《艾尔沃斯·蒙娜丽莎》已有所耳闻。早在一战的时候，一位特立独行的英国鉴赏家休·布雷克（Hugh Blaker）在英国萨默塞特郡（Somerset）的一座古老的庄园里发现了这幅作品，当时这作品已经在这里沉睡了100多年。据说是从意大利而来，出自列奥纳多之手。#p#分页标题#e#
布雷克隐隐觉得在厚重的灰尘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于是把它买下并带回伦敦西部的艾尔沃斯工作室（这也是后来画作名的来源）。不久，他的继父约翰﹒R·埃尔（John R Eyre）发表老了一本专论，里面声称，列奥纳多创作了两幅《蒙娜丽莎》，而《艾尔沃斯·蒙娜丽莎》就是他的早期作品。
《艾尔沃斯·蒙娜丽莎》描绘的是卢浮宫《蒙娜丽莎》的主角丽莎·格拉迪尼十年前的模样。（来自：蒙娜丽莎基金会）
该幅画作最后由美国收藏家亨利·F﹒普利策（Henry F Pulitzer）购入。随后，普利策发行了一本为《艾尔沃斯·蒙娜丽莎》正名的书，声称《艾尔沃斯·蒙娜丽莎》才是真正的佛罗伦萨人弗朗西斯科·德尔·吉奥康德（Francesco del Giocondo）的妻子丽莎·格拉迪尼夫人（Lisa Gherardini）的画像。（普利策认为卢浮宫内的画作只是某个人的想像出来的作品。）
抛开所有的理论证据，《艾索沃斯·蒙娜丽莎》并未引起主流学者的兴趣。1979年，收藏家普利策过世之后，这幅作品消失在了瑞士银行的保险库。直到2008年，一个财团获得了这件作品，也是今天该幅画作的所有者。
与此同时，蒙娜丽莎基金会也对该幅画作是否为列奥纳多的真迹展开调查。据该组织的副董事长及邮票经销商戴维·费尔德曼（David Feldman）称，基金会“与该幅画作没有任何利益挂钩”，同时也会尽全力“用各种科学检验手段”进行鉴定。
不过，当问及画作持有者和董事会成员是否有重叠时，费尔德曼并未做出任何正面答复。另外，对于财团的最终目的是否是以列奥纳多的身份卖出画作的问题，他回复道：“有关财团的消息，我们不便透露。”
科学比对
和学者埃尔（Eyre）和普利策一样，目前，该幅画作的所有者都相信：《艾尔沃斯·梦娜丽莎》是列奥纳多的其中一幅画作，并努力说服主流学者。至于坎普以及其他德高望重的列奥纳多研究专家，包括德国艺术史学家弗兰克·泽尔（Frank Zollner）都否认外界关于他们的相关言论。这是为什么？
基金会找到了一些史料记载的证据，并发现列奥纳多有时会创作一幅作品的多个版本，如《岩间圣母》（Virgin o Rocks）。因此认为他创作了两个幅《蒙娜丽莎》，一幅创作于1503年，应画中人物丽莎丈夫弗朗西斯科（Francesco）之邀所画；另一幅创作与十年之后，则是为了他的赞助人朱利亚诺·美第奇（Giuliano de’Medici）所创作。
有人相信，列奥纳多确实创作了《艾尔沃斯·蒙娜丽莎》，而另一位画家则画了那些拙劣的背景。（来自：学者阿方索·鲁比诺（Alfonso Rubino））#p#分页标题#e#
而这很好地阐释了《艾尔沃斯·蒙娜丽莎》画作中出现的年轻女子，也解释了为什么拉斐尔（Raphael），1505年前后能根据所见的创作过程，凭记忆画出素描像。同样的现象在《艾尔沃斯·蒙娜丽莎》中亦可见，只是卢浮宫内所挂画像从未进行裁剪。
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列奥纳多多在画板上创作，《艾尔沃斯·梦娜丽莎》则绘制于画布。但基金会指出艺术家有时也会在画布上进行创作。这可追溯回十五世纪七十年代，当时的列奥纳多仍未闻名于世。同时，基金会也见证了卢浮宫对画布进行的温度测试。（不过对此测试仍存有异议的。他们认为列奥纳多成熟的油画作是卢浮宫镶着木框边的《蒙娜丽莎）
另外，基金会亦和科学家联手进行研究。费尔德曼说，“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研究人员约翰·阿斯穆斯（John Asmus）经过科学测试，发现有99%的可能这幅作品的头部和卢浮宫《蒙娜丽莎》出自同一画家之手。因此如果认为《艾尔沃斯·蒙娜丽莎》不是达芬奇画的，那么也就是在怀疑卢浮宫的《蒙娜丽莎》的真实性。”
因此，基金会认为列奥纳多至少画了《艾尔沃斯·蒙娜丽莎》的头和手，而另一位画家则画了那些拙劣的背景。
多重检验
然而，在众多研究列奥纳多的学者中，尽管《艾尔沃斯·蒙娜丽莎》有优劣之处，但有关两个蒙娜丽莎的理论仍具有争议性。坎普是始终相信列奥纳多一生只画了一幅《蒙娜丽莎》，只是一幅画分开时期创作。在对《艾尔沃斯·蒙娜丽莎》的画布进行红外线鉴定时，基金会对外暗示，该幅画作一定是列奥纳多原创。而坎普则反驳道，基金会并“没有对外透露任何列奥纳多初期创作的特点。”近日，我也联系上坎普，他重申自己看法：《艾尔沃斯·蒙娜丽莎》是一幅后人之作，一幅呆板的赝品。
即便坎普对基金会所提供的证据自己调研（甚至质疑），他却从未研究过画作的原稿。费尔德曼告诉我，2012年基金会对外公布此画作的发现前，除了某次邀请，坎普都“拒绝”检验画布。
卢浮宫的《蒙娜丽莎》可谓是举世闻名的画作，并历经数次偷盗和破坏（来自：蒙娜丽莎基金会）
但坎普仍坚持道，“我并非拒绝检验。我拒绝邀请是因为我只会自己花钱不求回报的作品。要是我所发现的档案资料及其出处、数字画像和科学鉴定确凿无误，这才是值得花时间、精力和金钱的作品。在《艾尔沃斯·蒙娜丽莎》上，我并没有看到值得研究的地方。每周都有好些所谓的‘列奥纳多的画’送来我这，我在这些画作中有所选择。要是我都一一鉴别，我得耗费多少力气才能完成啊。”他还说：“要是他们想把画作给我，我并不介意。”#p#分页标题#e#
为了挖掘新视角，我采访了英国著名的列奥纳多研究专家卢克·西松（Luke Syson）。西松目前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工作。2011年，他负责米兰宫廷画家列奥纳多在伦敦国家艺术馆（National Gallery）的展出。此次展览的重头戏是向公众介绍一幅胡桃木镶边的《救世主基督》 （Christ as Salvator Mundi, or Saviour of the World）油画。
经过目前严密的分析，艺术史学家都一致认为《艾尔沃斯·蒙娜丽莎》出自列奥纳多的手笔，是关于列奥纳多一个世纪以来的新发现。（顺便一提，这幅一度遭受质疑，被认定为是列奥纳多某一学生的作品，在二十世纪伊始便已公诸于世。）
换句话说，西松掌握鉴定列奥纳多画作的方法。他是少数享誉国际的列奥纳多研究学者之一。基金会也正想得到他的支持。
西松和坎普一样，并未亲眼看见画作。但也正如西松所言，“我没要求亲眼见之，是因为真相总会浮出水面。通过发动一场运动来介绍一位伟大艺术家的新作肯定会引起相关专家的注意。”
对于该画作对外公布的照片，他却“从未当一回事。老实说，他是个不需亲眼所见就能鉴定出这是《蒙娜丽莎》而不是劣质品或数世纪以来的仿作之一的人。”
西松说“许多细节都被曲解了”并指出，“虽列奥纳多常在木板上作画，但布制底板一说是有证据可见的。但有一点不可忽略的是这并不是列奥纳多的日常作风。这或许只是些乐观的画作复制品持有者不断证明这是列奥纳多本人完成或完成了一部分的作品。”
另外，西松并不接受相关科学证据能一锤定音《艾尔沃斯﹒蒙娜丽莎》真实性的事实。他还补充道：“科学所带来的，只是对事物特征的进一步凸显，有时也会是些‘假证明’。即便科学能带来好处，却并不能证明事物的归属性（虽有时能证明是仿作）；在众多的影响因素中，只有一个是用来判断艺术作品的真实性和作者身份。所以，画作需是质优、体现思想特征以及艺术家的‘手稿’。”
西松也注意到，列奥纳多工作室也会重画列奥纳多的画作，就连原作一个细微的变化也不放过。“但这幅画作，从现有的照片，尤其是其画布来看，并不属于复制品。关于此幅画作的报道抛开了艺术史不言，否认鉴赏家的鉴赏力，并避开了专家的‘严刑拷打’。整件事难免不让人带点伤感，尤其是那些想亲眼目睹列奥纳多名作风采的人群。”
当然，蒙娜丽莎基金会否认这一观点。“我们基金会发现，虽某些事物今日已经科学验证，但仍被一些所谓有理有据的观点否认，”费尔德曼说。该幅画作在新加坡展出时，他还在“公共反馈本”上写上：《艾尔沃斯·蒙娜丽莎》的确出自列奥纳多手笔。然而，艺术史的命运并不由公众决定，而是专家们的艺术共识。至于《艾尔沃斯·蒙娜丽莎》的真实性，基金会还需做大量工作，以及寻找相关重要言论支撑。#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