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池田小学无差别杀童案(河源客家文化公园杀童案)
本社记者 庄德通 报道
8月4日下午,张玉环故意杀人案在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再审宣判,其被宣告无罪释放。对于张玉环和家人来说,这一天他们已经等了二十多年时间。
1995年初,江西省进贤县青年张玉环被指控在1993年10月杀害同村两名男童,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张玉环随即上诉,坚决否认杀人,并称遭遇了刑讯逼供。而该案在几年时间里,经过发回重审等环节后,仍维持原判。之后,张玉环及其家属开始了漫长的申诉。
如今,张玉环已经53岁,被羁押9778天,超过26年。此前,在吉林刘忠林故意杀人案中,当事人被羁押超过25年,是公开报道中“被羁押时间最长的蒙冤者”,张玉环经历的时间则更长。
如果法院没有改判的话,他也会在明年6月4日“刑满释放”。
被指控杀害同村两名男童
1993年10月24日,一件事情打破了进贤县凰岭乡张家村的宁静,村里6岁和4岁的两名男童失踪了。第二天11时30分,人们在村子附近的下马塘水库中发现了两名男童的尸体。
村民们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溺亡事件,但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却发现,其中一个孩子颈部有掐痕,怀疑是被人杀害后抛尸。随后,两名男童的家属报了警。
案发后,警方很快把目标锁定在了同村村民张玉环的身上。
警方调查报告显示,(1993年)10月26日,有群众反映张玉环在案发后“一反孤独沉默的常态,情绪激动,变得活跃,非常关心村里人对案件的议论和公安机关调查案件的情况。”警方还在他手上看到了几道伤痕。
另外,其中一名男童比较淘气,曾经将张玉环家的盐、酱油倒入水缸,这成了警方怀疑他的理由。
1993年10月27日,张玉环被收容审查,随后警方开始对其进行讯问。一开始,张玉环并不承认杀人,不过11月3日和4日,张玉环却分别作出了两份“有罪供述”,这成为了他罪名成立的重要证据。
但是,张玉环随后推翻了这两份供述。他曾在不同场合多次表示,这两份“有罪供述”是在警方刑讯逼供的情况下作出的,自己没有杀人。不过,这一说法并未被法院采信。
1995年1月26日,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认定张玉环用手卡、棍打、绳勒的方式,将邻居家两名男童杀害并抛尸水库,犯故意杀人罪,判处张玉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犯罪动机被认定为,张玉环在事发当天中午回家时,发现两名男童在其屋檐下玩时,将阶檐上的土往下扒,打了一名男童两巴掌,男童则抓破了他的手,于是张玉环心生杀念,将一名男童拖至其张玉环哥哥张民强房间,用麻绳将其勒死,随后又为灭口,杀死另一名男童。
案件判决后,张玉环又提出上诉,1995年3月30日,江西省高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但直到6年后,南昌市中院才对该案进行了重审。
张玉环的大哥张民强告诉本社记者,对这次重审,张玉环抱有非常大的希望,认为“法律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南昌市中院依旧认为张玉环犯故意杀人罪的基本事实清楚,基本证据充分,判处其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张玉环再次提出上诉,江西省高院在2001年11月28日作出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笔录以及物证存疑
2002年春节前,张玉环由看守所转入南昌监狱服刑。张民强表示,在看守所期间,张玉环就曾两度自杀,而在转入监狱后,他依然难以接受判决结果,曾多次将劳动改造时做好的衣服剪坏,还与人打架。
张民强则劝慰弟弟,在空闲时间多写写申诉信,相信一定能得到回应。张玉环的其他家属也在外不断为他奔走申诉。多年以来,张玉环在狱中几乎每周都会寄出一封申诉信。
不过,他们只在2008年得到一次最高人民检察院的回复。而这份回复称,来信已经被转入江西省高院处理,但之后张家人并未得到反馈。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2017年初,经人介绍,张民强联系上了王飞和尚满庆等几位律师,他们也同意代理此案。
律师在查阅案卷时发现,该案当时的笔录以及物证都存在诸多问题。
据不完全统计,当年在案件侦查阶段的笔录一共有6份,但是只有2份是张玉环承认杀人的,分别是在1993年11月3日和4日作出,但是这两份笔录供述的杀人地点、作案工具、作案手法等存在前后矛盾。
首先在杀人地点上,第一份笔录记述是“田边”,作案工具则是捡来的“蛇皮袋做的绳子”和“带皮的杉木棍子”;而第二份笔录中写的杀人地点则变成张玉环哥哥张民强的房间内,工具则变成了张玉环家中的一根“嵌有红头绳的绳子”。
在另外的笔录中,张玉环并未承认杀人。张玉环本人曾多次表示,这两份笔录都是当地警方通过电击、放狼狗咬等方式对他刑讯逼供,迫使他作出的。他还表示,当地警方曾深夜将前妻宋某带走,并以抓捕她为要挟,张玉环在无奈之下只好妥协。宋某本人也证明了这一情况。
另外,案件中的绳子、麻袋等物证也存在诸多疑点。
“事实上,案件中所涉及到的麻绳、麻袋等物证证明力严重不足,无法与两被害人产生关联,更无法锁定为作案和抛尸工具。”王飞表示。
尚满庆则认为,即使在当时因为成本较高没有进行DNA检测,但是警方也没有穷尽所有的调查手段对案件进行侦查,两份有罪供述中提到了两个可能的案发现场,事实上都没有足够证据支撑。
此外,张玉环手上的抓伤,警方称是男童抓伤,但是当时并没有进行痕迹比对,张玉环第一次供述的“案发现场”是田边,也没有进行现场勘查。
“我们认为,这是个比较明显的冤案。”王飞表示。
随后,在王飞和尚满庆等多位律师的强力推动下,次年的6月10日,江西省高院立案庭告知张民强,对张玉环案立案复查。
2019年3月,江西省高院决定对张玉环故意杀人一案再审。
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后,江西省高院在今年7月1日,确定7月9日公开开庭再审。
“我们都在等他回家”
王飞表示,在江西省高院决定再审此案后,他们就对此案改判有极大信心,案件的审理过程也较为顺利。
在7月9日的庭审中,检方认为,原审认定的物证证明力不足,不能直接证实张玉环实施了犯罪行为,本案无任何客观证据。而张玉环的两份有罪供述,前后矛盾。原审判决仅以一份有罪供述定罪,先供后证,与事实不符。
今天,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份无罪判决。
事实上,今年7月6日庭审前,张玉环的前妻宋某就带着两个儿子,搭着同乡的车从福建赶回来,他们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这二十多年的时间,几乎改变了张家所有人的命运轨迹,张玉环原本安稳幸福的家庭也分崩离析。
1996年,宋某被查出患上子宫肌瘤,但是她迟迟不敢上手术台。“万一我发生意外,两个儿子就成了孤儿。”宋某说,她不敢冒这个险。因此,她也在强忍病痛,为张玉环守住这个“家”。
因为张玉环背上了杀人的罪名,两个儿子在村里备受歧视,加之自己的身体情况不断恶化,无力照顾两个孩子。于是,经人介绍,她与自己的现任丈夫走在了一起。而现任丈夫也对她给予了极大的理解,支持她随时回老家探望张玉环和他的母亲。
知道案子有极大的可能性改判,宋某和张玉环的家人为迎接他,也做了简单的准备。由于张玉环原本的房子已经倒塌,7月6日到达进贤县老家时,宋某就和两个儿子一起,在张玉环的弟弟张平凡家中为他铺好了床。
7月9日庭审过后,他们也一直在老家等待案件的判决结果,但是因为迟迟没有开庭,身上的钱都花完了,他们母子三人再一次回到福建,8月1日又赶回进贤县。
此外,张玉环84岁的母亲张炳莲,也早早得到了案件重审的消息。有人告诉她,庭审之后,张玉环就能“回家”,她深信不疑。
张民强说,弟弟现在已经53岁了,人生已过大半。喊冤二十多年,他们也迫切地希望,能对当年造成这场悲剧的相关人员进行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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