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来，这座城市不曾忘记他
十年来，这座城市不曾忘记他
在山东省青州市的南阳河边，矗立着军人沈星的青铜雕像，仿佛在日夜守护着这座古城。
10年前，面对失足落水的少年，沈星将不满4岁的女儿安置在一旁，不顾危险奋然跃入水中救人，少年得救了，沈星却因为体力耗尽沉入水中壮烈牺牲，年仅31岁。沈星被送上岸时人们发现，他仍然保持着向上托举的姿势。
10年来，沈星的雕像前总是鲜花不断，瞻仰的人络绎不绝。跨越10年时光，一座城市为何如此惦念一位英雄？
舍生忘死
火箭军士官学校某处副处长牛萌忘不了10年前的那个上午。
2012年5月13日是母亲节，他带着3岁的儿子到驻地南阳河边玩，刚到路口就看到一辆警车往河边冲去。牛萌闻声赶过去，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在岸边呼救，围观的群众七嘴八舌地说着，间或听到 “孩子”“救人”的议论，牛萌意识到极有可能是有孩子落水了，他赶紧跳下河帮着去搜寻。
下河后牛萌发现水很深，阵阵刺骨的凉意袭来。越来越多的热心人下水营救，可河水很急，30多分钟过去了，依然一无所获。在牛萌快要挺不住的时候，他终于摸到了一个人，在众人的帮助下将人拉了上来。“我永远记得那个场景，被带上岸时他已经没了生命体征，却仍保持着向上托举的姿势……那是我和沈星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牛萌沉痛地回忆说，“他是为了救一个12岁的学生牺牲的，他用尽力气一次次将孩子托起，自己却再也没有上来。”
原来，那天在外读研的沈星回到单位收集毕业论文资料，准备当晚返回在武汉的学校。可再过几天就是女儿果果的4岁生日了，平时和女儿聚少离多的沈星想利用走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多陪陪女儿。
上午10点左右，沈星带着女儿在南阳河畔散步，突然听到河边传来呼救声。他毫不犹豫地飞奔过去，纵身跳入河中，奋力将落水学生托起。由于河堤湿滑，落水的孩子一次次滑入水中，沈星一次接一次地往岸上推。落水学生最终获救了，沈星却因体力耗尽沉入河中，牺牲时年仅31岁。
“当时没看清他的脸，只看到有双手在使劲儿托举孩子。如果没有水下那位同志拼命向上托着，那孩子肯定没命了。只是太可惜了，他只有31岁啊。”参与救人的83岁老人李凤其回忆说。
送别英雄
沈星牺牲后，青州市民悲痛万分。5月17日，古城青州万人空巷，数十万人走上街头，像送别亲人一样，满含热泪送别英雄。几百辆出租车都在车前别上一枝菊花，免费接送参与悼念的市民。潍坊工程职业学院的40多名师生作为代表将驻地学生亲手折叠的1.4万只千纸鹤和白绢花挂满了殡仪馆院内的树枝……
“河上桥无名，便叫沈星桥吧。”一条横幅悄然出现在南阳河的无名桥上。不到两天，就有4000多名群众在横幅上签字请愿，6月15日，该桥被正式命名为“沈星桥”。11月7日，英雄沈星的铜像雕塑在青州市南阳河畔落成。铜像面向南方，由沈星的上半身铜像和大理石底座组成，大理石底座正面镌刻着英雄的生平，后面则是纪念沈星的碑文，铜像周围架设大理石围栏。
在城市河畔公共场所为一位人民子弟兵塑像，在青州的历史上前所未有。青州人民用这种方式缅怀纪念英雄，同时也号召人们向英雄学习。
随后，共青团中央、全国青联追授沈星“中国青年五四奖章”荣誉称号，原第二炮兵追授沈星“热爱人民的好军官”荣誉称号。2013年9月，沈星当选第四届全国道德模范。
代代传承
“没有一个青州人不知道沈星。”不久前，媒体记者在南阳河边对过路的行人随机采访时，一名11岁的少年神情肃穆地说。“沈星”已经成为这座城市的一个精神符号，深深刻在驻地军民的心中。
今年63岁的市民李新洪是一名社区志愿者，负责维护南阳河畔的基本秩序，10年前的那个下午，他亲眼见证了英雄救人的壮举。
“我一直记得他，大家都记得。”李新洪说，这10年间，沈星的雕像前纪念的花束不断，每逢清明节、沈星牺牲纪念日，都有市民自发前来祭奠他，这座城市从来没有忘记他。
一座桥，一尊雕像，见证了人们对英雄的崇敬，更诉说着人们对沈星的追思。沈星离开10年了，却又从未离开。不仅在南阳河的英雄桥边，在“沈星服务队”的旗帜上，更在口口相传的英雄故事里。
“沈星是青州的英雄，要让孩子们从小就了解英雄故事，学习英雄高尚的道德情操和舍己为人的奉献精神，祭奠英雄就是给孩子们上一堂最好的教育课。”这一天，青州八中“沈星中队”的学生在老师带领下，来到沈星桥祭奠英雄。“追思沈星，学习沈星，志做有价值的人”成了青州学生开学的第一课，给一批批孩子种下了崇敬英雄、争当英雄的种子。
10年前，沈星雕像落成时，上千名市民参加了揭幕仪式，青州海岱初中初三学生鞠清川就是其中之一。他手持菊花站在人群中，仰视着英雄的雕像，心中充满敬意，回去以后他加入了学校组织的“沈星志愿中队”，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帮助身边有困难的人。
后来，鞠清川来到了沈星生前所在的部队火箭军士官学校，成为一名人民子弟兵。在这里，他了解到更多沈星的故事，并以“沈星精神”激励着自己。2019年10月，鞠清川探亲休假途中捡到30万元现金，拾金不昧物归原主，被军地媒体广泛报道，网友们纷纷点赞。面对众人的赞扬，鞠清川说，“我是青州人，更是一名军人。从小听着沈星的故事长大，这点事不算什么。”
这些年来，沈星生前所在部队的官兵一直以实际行动传承和弘扬英雄的精神。他们成立了“沈星服务队”，定期前往驻地敬老院、福利院及困难家庭送温暖、献爱心，10年间涌现出各类好人好事500余件。
驻地突发洪涝灾害时，学校第一时间成立了“沈星突击队”，星夜驰援、奔赴灾区。学员吴国伟、王义浩深入险地营救两名落水群众，群众脱困后他们悄悄离去。后来被救群众联系媒体找到他们时，王义浩表示，“这种事就该我上，因为我是人民子弟兵，也是英雄沈星的传人。有危险，就要冲在老百姓前头。”
在沈星的老单位，“沈星”二字已经成为一种精神、一种感召，融入了官兵的血脉和心灵。
2014年，战士马维杰不顾危险冲进大火中救人，后来入选“青州市十大道德模范”；2015年，女学员赵雅婷外出期间拾金不昧；2016年，学员卢帅冒险抢救液化气中毒群众不留名；2021年，学员刘壮在休假期间勇救三名落水群众，被地方媒体广泛报道，他被称为“沈星传人”……越来越多“沈星”涌现，温暖着他人、温暖着社会。
在学校毕业座谈会上，学员们这样感慨：“入校时，我们一路寻找沈星，毕业时，我们发现自己就是沈星。”
在火箭军士官学校，营区内设立了沈星纪念馆，这里成为驻地知名的教育基地。党政机关干部、驻地大学生、少先队员等络绎不绝前来参观学习，“学习沈星精神”已经成为青州人民党团活动的必修课。
2022年5月13日，天气晴朗。军地各界人士齐聚在沈星雕像前，共同缅怀这位救人英雄。“我们将汲取榜样的力量，传承红色基因，让青春年华在为国家为人民的奉献中绽放光芒。”青州实验中学初一学生毕瑞泽代表同学们在沈星雕像前庄严宣誓说。
王诗菡 程海凤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裴楠 来源：中国青年报